斜眼看見一塊飛沙竄來。腿彎裡一痛,江位一個踉蹌倒在地上。

抬頭看去,一個狹仄的石牢橫落在一輛馬車拉住的寬大木板上面。

石牢裡面一個蓬頭垢面的男子,四肢皆被厚重的鐵鎖栓住,翹著一條黑髒的毛腿,捉著身上的蝨子,面上戲謔地看著江位。

“小子,有水麼?”那人問道。

江位怒道:“你無故打我,還問我要水喝?”

那人戲謔笑道:“我不過拿沙粒輕輕彈了你一下,誰知你就倒了,這可不賴我。”

“跟這囚徒何必多言。”江位暗自嘀咕一句,便要走開。

那人看見好不容易遇上一個搭理他的人,心裡哪肯放開,急忙裝作可憐道:“不給就不給,我喝尿去。”

說著脫下褲子一手扶著那東西,一手攤平接著,對準便尿起來,亂長頭髮下的臉上卻掛著得意的笑。

在魏國十五載,江位還沒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罷了罷了,給你!”江位實在看不下去這毫無廉恥的動作,拿出腰上的水袋,暗暗蘊藏著三脈初化境的脈氣,重重丟給他,本想打他一個踉蹌。

誰知這水袋,卻被這人穩穩接住。江位心裡一驚。

那人喝乾了水袋裡的水,剛接過尿的手一擦嘴,也不道謝,依舊恬不知恥地問道:

“小子,有劍麼?”

江位冷冷看了一眼這囚人:“給你劍,然後好叫你把我殺了?”

那人撐著頭,翹起三根手指:“給我劍,答應你三件事。”

“你一個囚人答應我三件事有什麼用?果真是笑話。”

那人仰面一笑:“你這小子好短見!”

“我若有劍,豈是這鐐銬石牢能束縛住我的?”

江位見這人說話痴狂,黑白不分,心中於是起了玩心,剛巧見到路畔有一截小臂長的枯木枝。

江位笑道:“你要的劍來了。”

這人卻一點不見惱怒的意思,竟然開心地把玩著這一折就斷的樹枝,像抱著自己心愛玩具的孩童。

他雜亂毛髮下黑黢黢的臉狂喜著:“嘿嘿!我的劍來了。”

“果真是個瘋的。”江位狠狠啐了一口,不再理睬這人,向那西北角上跑去。

淅瀝的小雨漸下漸大,灰濛濛的天色籠罩著肅穆的城牆。

墨色的長城上多了一個大大的缺口,無數的黑罡軍人往來奔走修補著這個缺口,就像毒箭創口裡流出的黑血。

江位到的時候,騷擾的羌人小部隊已經被平定了。

道路旁的筱麥地裡偶爾可見被丟棄的陣亡士兵的屍體,押運傷兵輜重的軍吏為了減輕馬匹的負擔, 隨時隨地扔下那些還沒嚥氣的傷兵。

那些屍體就像斷木一樣橫陳在叢生的雜草間,在溼潤的空氣裡散發著隱隱的屍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