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家夫人彼此對視了兩眼,毫無意外地發現原本還在暗搓搓一爭高下,竟然紛紛選擇了放棄。既然都沒打算再攀這門親事,自然也不用再處處提防生怕被截了胡。連帶著,臉上的笑容也多了兩分真誠,彼此也更熱絡了。

那孫姐姐兒意識到錢姑娘這是不願意誣陷,只好朝著身邊的貼身侍女玉瑚使了個眼色。玉瑚無奈,也只能硬著頭皮上前一步,隨後跪了下來,請罪道:“王妃,方,方才奴婢無意間瞧見,的確有人站在那錢姑娘身後,後,後來……錢姑娘就失足,掉到了荷花池裡……奴,奴婢說的可都是實話呀。”

說罷,玉瑚連連磕頭請罪。

“是麼,那你可瞧清楚那人了?”其中一位夫人見周邊竟沒一個人配合,許是著急著想看後邊錯漏百出的熱鬧,便開口問了一句。

“是,是……”玉瑚裝作因為畏懼以至於不敢說出那人是誰的膽怯模樣,但眼神至始至終都是看向顧琬那邊的。

坐在木輪椅上的顧琬百無聊賴地打了個哈欠,見眾人的目光齊刷刷地看向自己,突然嫣然一笑。那笑容,如沐春風般暖人心脾,真真驗證了那句“美人一笑,傾國又傾城”。

“怎麼,這是瞧見了本郡主親自從背後將錢姑娘推下這荷花池了?”

這怎麼可能呀。別忘了顧琬此刻可是坐著木輪椅,那木輪椅距離錢姑娘方才落水的地方間隔了好幾米的距離。如果說那心思歹毒之人乘著眾人不提防,將錢姑娘推下荷花池,沒人留意到。那麼錢姑娘不小心落水後,幾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轉到了這附近。

木輪椅這麼個大物件,不可能所有人都瞧不見吧。

要說顧琬身邊,紫蘇跟紫葉倆個,就更不可能了。這兩人就跟長在木輪椅上似的,幾乎時刻不離顧琬。

要說唯一有可能的,也就是被顧琬招呼現身,利索地砍斷不遠處的翠竹,用翠竹將錢姑娘從荷花池裡拉上岸的天舞了。

顯然,孫家姐兒這腦子還沒完全變成豆腐渣渣,是真將屎盆子扣在了天舞身上,從而算計上顧琬。

“凡事都有因,本郡主其實也挺好奇的,這好端端地為何非要示意舞兒將錢姑娘推下荷花池?”顧琬慢悠悠地開口道,“說起來今個兒是本郡主才頭一回見著錢姑娘。

論身份地位,本郡主雖出身不高,只是個尋常莊戶人家的閨女。可現在貴為正三品長樂郡主。論相貌,本郡主自認為蒲柳之姿勉強還是能見人的,不算太醜。

何況,本郡主又嫁了個正四品的知府夫君,第一胎便是個小子,夫妻恩愛。上頭既沒有公婆需要孝順,底下更沒有亂七八糟的小妾礙眼爭寵。怎麼看,都不至於瞧著個六品小官的千金不順眼。”

顧琬瞥了一眼孫家姐兒,繼續道:“要說錢姑娘,堂堂官眷嫡出的姑娘,家中教養自是不錯的。自然不會倒貼大床,上杆子給人做妾侍的道理。如此一來,就更沒可能結仇結怨了。孫小姐你說本郡主分析的對是不對?!”

孫家姐兒那臉漲得通紅,分明是讓顧琬給氣的。這話裡話外的,句句顯擺,句句含沙射影!

“結不結仇結怨的,我怎會清楚!不過方才我可瞧見錢姑娘有提及,郡主您身上的這身蜀錦,不像是川蜀這邊最時新的款式。郡主若是因此心裡不舒坦,也未必沒這可能。”孫家姐兒幾乎脫口而出。

可話說出了口,便又瞬間反悔了。

顧琬卻哈哈大笑出了聲,可笑著笑著直接翻了臉:“孫嫣,你可真是好大的膽子!你方才穿的那件蜀錦羅裙,可比本郡主御賜的蜀錦還要光鮮亮麗,本郡主尚且懶得跟你計較,又豈會因此怪罪錢如煙,不過是閒聊了那麼一句。你這般攀咬著本郡主不放,看來真是有恃無恐!想一手遮天不成?!”

這下好了,連郡王妃也可算示意到今個兒這事若不能讓顧琬這個長樂郡主消氣,只怕後患不小。不得已,郡王妃只好在一旁賠笑道:“長樂你且消消氣,老婆子這外孫女兒這是被寵壞了,口沒遮攔的。老大家的,你還不趕緊帶錢姑娘去你那兒,換身乾爽的衣裳。哪怕吃了虛空大師那靈藥,這身上穿著溼答答的衣裳,總歸是不舒服的。”

“是,媳婦省得的。”劉章氏衝著郡王妃行了個常禮,便帶著錢姑娘回了她那院子。

“嫣丫頭,還不趕緊的給郡主賠禮!”郡王妃頻頻朝著自家外孫女使眼色,孫家姐兒無奈,只好跪了下來,給顧琬端茶認錯。

顧琬接過了茶,但並沒有著急著喝下,而是將茶盞放到了一邊,神色淡然地回了一句:“罷了,此前便跟你說過,蜀錦這事兒便不跟你計較了。”

但絕對沒有下次了!

所以,你可準備好了本郡主的反擊?!

孫家姐兒瞧著顧琬那似笑非笑地看著她,不知怎的,心口突然一緊,只覺著有什麼事兒,非常不妙。但一時半會兒又想不到,只得柳眉微蹙,一臉的提防。

孫家姐兒壓根也沒想到,荷花池對岸,前來參加賞花春宴的男賓們,此刻正圍繞著一個二十出頭的書生,嘖嘖稱奇。

這貴人間盛行,打著各種名號,實則相親的茶話宴會,少不了吟詩作對。尤其作詩,圍繞的題目,也就那麼十來個。比如這次蜀錦郡王府舉辦的賞花春宴,作詩的題目便是荷花池。

考慮到現在只是四月裡,荷花什麼的總歸稍稍早了那麼一丟丟,於是又多了一個題目“春景”。

要說作詩什麼,顧琬真沒這方面的天賦,最多當個文抄搬運工。

好在這回賞花春宴,負責作詩的是荷花池對岸的男賓,最多女眷這邊有幸作為評委,鑑賞一二回頭再評出最好的幾首。

程仕遠兩世為人,是有真才實學的。當然,他現在不過二十出頭點,便已是正四品的錦州知府,可謂前途無量。自然不會在這種給自己爭名聲的時刻,再跟眼前這些個白丁以及半大小子們一爭高下了。

這萬一被對面的夫人瞧中,想將自家閨女送給自己當小妾,回頭只怕跪斷了搓衣板,都不管用了。

於是,前後也就大半柱香的功夫,便篩選出最好的十首,送到了女眷這邊。

等到簡單地傳閱過後,誰能拔得頭籌也有了結果。這拿到第一的,便是那個二十出頭的年輕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