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仕遠眉頭微不可查地走了一下,依舊抱著活力四射的自家臭小子,徑直去了前頭的甲板上。

此刻天色早已陰沉,江面上不說完全漆黑一片,即便有昏暗的燈籠隨風晃動,也看清三五米外的地方。當然,江船依舊在慢慢逆流而上,前行的速度並不快。

虧得此刻顧琬因為連日的暈船,正昏昏沉沉地躺在屋裡。要不然非動怒不可:果然親爹什麼的幫著帶崽崽,崽崽能活著那就是個奇蹟。

誰見農曆二月底,大晚上,在起風的江船上,帶著半歲大的小子瞎溜達的?

哪怕抱得嚴實也不成啊。

“可算是安靜了。”程仕遠低頭看了一眼裹得嚴嚴實實的襁褓,見襁褓裡的臭小子,竟然開始打哈欠,不知為何暗鬆了口氣。

程仕遠再次伸手戳了戳懷中小拾頭那小臉蛋,叮囑道:“可不準在大晚上的鬧你娘了,聽見了沒?要不然老子現在就收拾你個不孝的!”

“……”恰巧跟在身後的觀言幾個好似木頭樁子似的,只當沒聽到。

只是當程仕遠轉身想離開之際,眼角卻無意間掃過遠處的一個亮點。亮點大約距離百米之外,一閃而過。

程仕遠沒做他想,本想回船艙裡該安歇了,懷裡的小拾頭突然蹬腳,哼哼了起來。

程仕遠頓時有所警覺,再次看向遠處那個已經消失的亮點方向,似乎……的確有點不對勁!

難不成真遇到了江匪?!

程仕遠的心裡頓時“咯噔”了一下,示意身邊的觀言幾個往遠處江面辨認一二。

“距離百米外江面的確有船,正朝著這邊過來!”說話的是天影。比起觀言幾個,只是會那麼點點拳腳功夫,曾經的暗衛頭頭的武功無疑更好。

這習武之人,五感比常人更敏銳。天影望著昏暗的江面,斷斷續續聽到一些小動靜,其實也不是很確定。但莫名的危機感,還是讓天影多了幾分提防。

聽到一直隱在暗處的天影這般說,程仕遠哪裡還敢繼續耽擱,趕忙示意觀言去將客船管事找來。

在大啟出一趟院門相當不容易。戶籍所在地官府簽發的路引是必須的,再者交通也很不便捷。要命的是,沿路並不太平,偶爾還有山匪江匪攔路打劫。

講道義些,只是圖財,若是運氣差,失了清白丟了性命,也並不少見。

所以時常會僱傭鏢師沿路護送。鏢局為保沿路平安,避免不必要的損傷,常常會拜山頭。說白了就是給些好處,以免傷了和氣。

事實上,專營漕運的,大多也如此。

而客船的油水,顯然不如那些貨運船,除非從一開始就盯上了。

顯然,那客船管事船老大,從觀言這邊聽說疑似有江匪朝著自家客船而來,壓根不相信。但船老大也不敢不聽觀言的話,畢竟客船上有官眷這事兒,打從頭一天開船時,便知道了。

所以,聽到觀言示意他趕緊將船上的船工以及護衛都集合起來,船老大也不敢拒絕。至於心裡,更是連連祈禱,千萬千萬不要那麼倒黴,真給遇上了江匪。

沒法子,這些個殺人不眨眼的江匪,可比山匪強盜心狠手辣多了。一旦讓這些個畜牲上了客船,多半船上的男女老幼統統小命不保。甚至壓根都不用刻意殺人,將人往江裡頭一丟,十之八九就餵了江龍王。

江匪如此膽大包天,甚至十分猖獗,沿岸的官府也並非沒有組織人馬圍剿。怎奈這些江匪一個個水性了得,且不說手裡有速度並不慢的三帆木船,更有衝鋒獨木小舟。

藉助對周邊水系的瞭如指掌,往那如葦叢裡一躲,亦或者裝扮成普通打漁的漁夫,是真滑如泥鰍,很不容易剿滅。

以至於這過路的打點,每年至少佔了船票收入的四成以上。可饒是如此,一年到頭依舊免不了有幾個倒黴的。

就在此時,顧琬披著一件香檳色繡著暗花吉祥紋花樣的斗篷,也來到了夾板上。

“琬兒,你,你怎麼來了。外頭冷……”

程仕遠那話還沒說完,便遭到了顧琬的一記大大的白眼。

顧琬很是不高興地從程仕遠懷裡接過她那崽子,沒好氣地開口道:“原來你知道外頭冷啊。也不怕凍壞了你的小子!”

說話的功夫,顧琬開啟了襁褓一角,見小拾頭正睜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因為見著了親孃更有活力了,便摸了摸小臉蛋,暗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