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當了車伕並不是賣身為奴,靈獸車之主和車伕的關係在修真界裡很獨特,兩者不算真正意義上的主僕,卻是一種非常牢固、類似君臣的精神契約關係,共榮共辱,甚至共生共死。

因此有些強者培養自己的車伕比培養子侄還要上心,畢竟車伕幾乎終生都會擋在自己的前面。而車伕往往也非常感恩主顧將自己提拔於微末之時並全力培養,不管對錯生死都會惟主顧之命是從。

另外,靈獸車之主在有大成就之後,往往都會主動讓陪伴自己多年的車伕建立自己的家族恢復自由身,從而兩家世代交好共同進退,這種所謂君臣相得並皆可善終的佳話在修真界並不少見。

總而言之,榮三小姐邀請高昂當自己的車伕絕對就是一種招賢並託付生死的巨大禮遇,也是一種眼光犀利和富有魄力的做派,就連一直低頭喝酒對周遭一切漠不關心的太史朗都抬頭看了榮三小姐好一會,冷漠的眼中流露出罕見的欽佩之色。

此時此刻,如果換成其他煉氣散修就絕對不會像高昂猶豫了這麼久,肯定馬上就感激涕零的磕頭答應了。

其實,高昂本身也並不反對為他人效力,說他完全不動心那也是假的,為了儘快營救古蕊,有那麼一剎那他就差點答應了,如果他選擇了是,這一輩子的人生軌跡也許會徹底的不一樣。

但他有一樣人憎鬼厭的性格逼得他不得不最終選擇了否的答案。

對他而言,當車伕其他一切都沒有什麼問題,但唯一就是惟主顧之命是從這一點就和他的人生原則相悖。

他這兩生,其實也就是一生,從來都不願意惟誰之命是從,不管那個發號施令之人何等地位何等強勢、對他如何之好他都不會,不管他惟命是從之後會得到多少好處他都不會,他始終只認是非兩字。

在那兩個字之前他從不妥協從不偽裝,也不管那所謂這世上就沒有絕對的是與非的、所謂今日從賊乃是委曲求全、為了來日重申正義重整人間等等那些狗屁理論,對的他就會盡力去做,錯的他就絕對不會去做,死都不會。

儘管他知道自己這種性格必遭他人質疑甚至唾棄,儘管他也不確定自己這種行為在客觀效果上是對是錯是好是壞,但他知道自己就是這麼一副實在是不討人喜歡的操蛋性格,所以很難得到上位者的青睞,他在地球上的悽慘結局就已經很好的證明了這一點。

他絕對當不了一條忠實的狗,而靈獸車車伕雖然好處多多、很多人都喜歡,絕大部分困窘散修都趨之如騖,但在他看來惟命是從這一點就是一條忠實的狗,不管是非對錯眼中就只有自己的主人,這一點他絕對做不到。

因為他知道,如果他做到這一點,日積月累之後他必然會變成另外一個人。

他現在的自己都非常陌生、非常憎惡的一個人。

一個不再是能夠被那個弱女子不肯獨自逃命反而拿起石頭、用自己毫無用處的微弱力量試圖幫助楊過的舉動而感動得幾乎要痛哭流涕的那個人;一個不再是將古心之死當成一生心魔,決定要終其一生都要為古心討回公道的那個人。

他害怕他會因此變成鍾道長,變成陳良偉變成歐陽震變成蘇啟陽,甚至變成了旁邊那個雙眼之中正充滿嫉恨之色的鄧果,如果真有那麼一天,他會噁心到要將自己的一身皮都生生的剝了下來。

同樣,他當不了不問是非的忠狗,也不能當白眼狼。

榮三小姐誠心邀請他,他是可以利用榮三小姐儘快達成營救和報仇的計劃,然後再找機會離開,但這種今日為了自己的利益選擇利用、來日又為自己所謂的原則和榮三小姐反目相向的做派,同樣會令他噁心透頂。

所以這道選擇題的答案他只能選擇否。

他長長的撥出一口氣,很莊重的對榮三小姐作了個揖之後才緩緩的道:“榮仙子,在下非常感激你的賞識,只是在下做事一向只問是非對錯,做不到惟命是從,擔當不起車伕的重任,所以只有遺憾的拒絕你的好意了。”

出於尊重,他老老實實的將自己拒絕的原因都說了出來,但榮三小姐卻是聽得很不是滋味,臉色都馬上黑了。

拜託你拒絕我也要找一個可以接受一點的理由好不好?一向只問是非對錯?在修真界如此行事可能嗎?最沒智慧的鐵屍都不會相信你說的這句話!

榮三小姐雖然不凡,小小年紀在強敵環伺的環境裡也鍛煉出挺深的城府,但畢竟還是年輕,加上一番真心好意被高昂當眾以這麼一個明顯操蛋的理由拒絕,心裡的氣終究還是藏不住,盯著高昂冷冷的道:“看來我豔蘭府這座小廟容不下你這尊大佛,希望你將來不會後悔。我們走。”

高昂知道自己又得罪人了,但他又能怎麼辦?唯有苦笑著道:“榮仙子,實在對不起,辜負了你的一番好意。”

榮三小姐輕輕哼了一聲也不再說話,繼續向樓梯走去。

就在此時,忽然間一道青光從天邊極速飛來,幾個眨眼間就來到了榮三小姐的面前,榮三小姐伸手輕輕一夾,手指之中就多了一張青色的符籙,接著滴了一滴鮮血進入其中,那道青色符籙就無火自燃,同時響起一道厚重的聲音:“五行道髓之事已有眉目,世家宗門齊聚商討,速回。”

那是一道至少六階中品的千里傳音符,可以在很短的時間內穿越五千裡以內的距離傳遞訊息,是非常珍貴的輔助符籙。

榮三小姐聽完傳音,頓時臉色一整,也不步行下樓了,伸手在腰間輕輕一撫,馬上就有一道金光從她的腰間閃現,接著一聲衝破天際的呼嘯聲響起,一隻半個房屋大小,非常威武雄壯的金冠獅鷲就牽引著一座龐大的車輦飛了出來。

這正是榮三小姐的靈獸車,她和兩個侍衛飛入其中,隨即化成一道光消失在空中。

臨走之時竟然沒有對同來的鄧果有任何表示,輕視的態度表露無遺,但鄧果卻不敢流露出絲毫憤懣之意。

鄧家在西南城區是大家族,家裡也有元嬰真君坐鎮,但和中央城區頂級勢力的榮家相比,無論高階戰力和底蘊都相差甚遠,鄧果即使心中不滿也要壓制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