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嫂子家裡出來,天色已晚,有零零星星的星星在天空閃爍,天氣不再寒冷,空氣中有暖風吹來,又一個春天到了。

一行三人,鼻涕在前,疤拉居中,豆花緊緊跟在後面,一字形往城隍廟走去。

豆花抬頭望望稀疏的星星,問:“今兒是初幾了?”

疤拉悶聲回答:“二月初二,龍抬頭。”他還在生豆花的氣,他本不想把小人兒送到大嫂那裡,要自己來帶。可是,大家說的也很有道理,大家都是天作被,地當床,一人吃飽,全家不餓,怎麼能撫養得了玻璃一樣的小娃娃呢,自己吃虧受累也就算了,怎忍心讓那麼小的一個人跟著大家飢一頓飽一頓,吃了上頓沒下頓呢?

豆花理解疤拉的心情,無聲地笑了笑,那麼可人的一個小傢伙,誰見了也不忍心放手。

三人一路走來,路過壓塌炕,停下腳步,不由地往裡窺探,好像秀秀還在裡面,天靈蓋大哥正在保護著她呢。

路過三隻豆腐房那裡,又停頓下來,彷彿看到三隻定定地立在那裡,秀秀站在她爹身邊,迎接著他們仨的到來呢。

鼻涕罵了一聲:“真他孃的!”把打狗棍在地上杵得“咚咚”響。

路過呂府那裡,突然影影綽綽地看到一個人慌失失地往他們這邊跑來,後面追著一大群人,聽那乍乍唬唬的聲音,肯定是二鬼子。

三人隱進黑暗裡頭,看到那個被追趕的人,逃到呂府門口,使勁拍打著大門。

這顯然是被追的慌不擇路了,二鬼子追趕的人,進了呂府,能有好下場嗎?他不知道呂德仁呂老爺,是和小鬼子狼狽為奸,穿一條褲子嗎?

真正是皇上不急太監急,這三個在黑暗中替那人著急,卻見得呂府大門上的那扇小門開了一條縫,伸出來一隻胳膊把那個人拉進了裡面,然後快速地把門關上。

攆人的二鬼子攆到了呂府門口,不見了人影,左顧右盼,罵罵咧咧,四周轉悠了一圈,有一個就說:“明明看著跑這裡了,怎就不見人了,不會是進了呂家大院吧?”

另外有人說:“進了又能怎樣,你敢進呂府搜嗎?”

那個人說:“不敢,借我十個膽子也不敢進去。”

就衝著呂府大門昏暗的燈籠吐了口痰,說:“便宜了狗日的,收隊。”

等那幾個二鬼子走了好一陣,呂府的那扇小門又開啟了一條縫,一顆腦袋鬼鬼祟祟地伸到外面,四下左右小心翼翼地察看了一遍,確認外面安全了,又把小門輕輕地關上。

疤拉壓低聲音,說:“咦,那不是宋管家嗎?”

鼻涕附和道:“沒錯,看來呂家大院裡也有好人。”

豆花“噓”一聲,說:“小點聲,別驚著了他們。”

只見那扇小門又開啟了,擠出來一個人,回頭和宋管家說著甚麼。宋管家往那人手裡塞了點東西,右手往前指了指,又做了一個拐彎的動作,大概是給那人指路。然後那個人就走了,那扇小門又輕輕地關上了。

鼻涕和疤拉,就像哼哈二將,悄悄地跟在豆花身後,亦步亦趨,尾隨著那人。

到了一個暗處,那人顯然是找不到出城的路徑,站下來撓著腦袋,茫然四望。

豆花前後左右瞧上一遍,確信沒有別人,就貓手貓腳,靠近那人,低叫一聲:“五油。”

剛才在呂府門口,她就認出了逃跑的人正是五油。

五油顯然被嚇的不輕,她“啊”了一聲,趕忙又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見是豆花,彷彿找到孃的娃娃一樣,欣喜若狂,她有主心骨了。

豆花拉起五油,說:“現在出不了城了,跟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