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氣不敢出地跟在楊建國身後。

“下車間要戴安全帽,你安全帽呢?哦,瞧我,新調來的得去安全部申領呢,走,去領一頂!”

老楊大大咧咧的,我感覺其實他人還挺不錯的呀。

不一會兒他就帶著我上安全部領了一頂黃色安全帽。

公司安全帽實行分級管理,基層一級員工紅色,基層管理人員藍色,職能部門及公司辦公室人員黃色,公司領導白色。

這樣人看帽子就知道你屬於什麼級別的人員了。

出了安全部,我照例跟在老楊屁鼓後面,沿著廠區內部道路往生產區走。

廠區綠化很差,因為硫酸裝置採用硫鐵礦制酸,受揚塵汙染相對較大,綠化隊長換了幾任,就是沒有辦法在生產區栽活樹木。

而且,磷肥廠又只採用旋風分離器+二級水洗滌除塵,效果不甚理想,揚塵非常大,周邊農田屢屢被磷肥廠煙囪飄出的”肥料“給肥死。

然而,還有另外一說,是汙水處理廠經常超標排放,被農民取作灌溉用水,導致作物承受不住而死。

對了,春陽化工經過幾次管理變革,生產一線目前設有硫酸廠、磷酸廠、磷肥廠、合成氨廠、氟鈉廠、汙水處理廠六大分廠,還有一個專項管理的磷石膏尾礦庫。

我原來就是氟矽酸鈉廠,當然,對於工作了十多年的老油條,其他分廠的生產工藝、主要技術線路、裝置特點等都還是有所瞭解。每兩年一次的公司級大檢修,裝置管理部也會把六大分廠的機修工合併起來集中管理,充分發揮優勢資源力量,著力解決急、難、險、重的主要工作,最大程度減少不必要的資源浪費。

春陽化工為了平息農民糾紛,每年都會主動給予受汙嚴重的兩個村子十幾萬農賠。

錢是由安全部年初申報專項經費交付,村官來財務領了現金直接分發給受汙染的村民。

只是,由於僧多粥少還是其他什麼原因,大多人家領到的賠償比花費的農藥種子化肥相比,竟然也是所剩無幾。

由於各大分廠進行相對獨立的二級核算,各分廠效益事廠長、書記的政績,還有更重要的員工工資。

因此,表面上各分廠之間是存有供需關係的兄弟關係,比如硫酸廠把生產的硫酸供給磷酸廠,磷酸廠用硫酸和礦粉生產出磷酸供給磷肥廠,合成氨廠用焦炭製成合成氨,磷肥廠同時接收磷酸、合成氨,生產出磷肥,也是公司的主打產品。磷酸廠在環保治理過程中,氟吸收產生的氟矽酸供給氟鈉廠生產氟矽酸鈉~實際上也是利益攸關,經常水火不相容,爭得頭破血流。

由於受限於生產工藝、裝置技術效能等影響,各分廠難以做到水平衡,產生的汙水送至汙水處理廠,利用石灰中和、澄清,達標後對外排放。

”耶,看著你有點眼熟呀~餘工,今年多大啦?“

楊建國突然停住腳步,笑吟吟地問。

我慌忙急步追上本來落下的三五步距離,說:“楊師客氣了,叫我小余叫行了!叫啥餘工,可不敢當呀!我今天三十六了!學校一畢業就來了!“

楊建國照例笑說:“哎,一個稱呼嘛,這樣叫著親切點。”

我急忙說:“不行,不行,剛才不是還明確了師徒關係了麼,我可是你徒弟呢!你這樣子會折煞我的!”

楊建國又說:“瞧你都老工人了,還沒活通透。那隻不過是走個過場,領導報給政府的年終總結、報告寫上去好看點,別管那些花裡胡哨的。大家在一起,只有長幼之分,沒有師徒一說 。”

“不過,現在世道變了,什麼地方都得提防著點。特別現在的年輕人,都一門心思想著往上爬~”

楊建國說到這裡頓住了,看了看我。

我心領神會,馬上接話說:”那是他們的事,我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一副老骨頭了,混吃等死吧。什麼升官發財,跟我無關!像這次,還不是稀裡糊塗就被喊上來了,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動了多少關係!“

楊建國驚愕地說:”多大點年紀就敢在我面前稱老!混吃等死說的是我吧!爭取明年把內退辦了,不過以前得罪了領導,希望不大。“

我們胡聊亂侃的,不知不覺間就到了磷肥廠辦公樓面前,我正猶豫著要不要跟著楊建國一起進去,肖書記的電話就進來了。

”喂,餘凱嗎?“

”嗯,肖書記好!“

”現在給在忙著?“

”沒,沒有,有什麼事嗎?“

”那你接著到我辦公室一下,說點事。“

”哦,現在呀~“

”不方便嗎?“

”不是,我跟楊師來磷肥廠,我跟他說一聲吧。”

“好吧。”

我們的通話早就被身邊的楊建國早已聽得七七八八,手機才下耳,楊建國就用力擺著手說,去,去,去,完了,直接回辦公室就行了。本來就沒什麼事,隨便下到找他們吹牛皮呢!

與楊建國分手後,我懷著極度忐忑的心情,步履沉重,慢慢向氟鈉廠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