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出奇的有兩件事。

第一件,出身庶民之家,十四歲從軍,從軍中的末等騎卒,一步一步建立功勳,十三年後始拜上將軍。

他與出身武將世家的魏徵不同,他沒有魏徵的家底傳承為他做基石。

他也沒有玄紀的天縱英才,又恰逢了八國亂戰的好時節,遠征諸國,履歷戰功,得以年少封將,名動天下。

他更沒有出身大漠戎族的拓跋忻那樣矯健魁梧的身軀,力大無窮,他身量中等,相貌平平,氣質清和。

若不是他冠著呂清之名,仍何人初次見他,都以為他只不過是市井間最常見的一類普通中年男子,絕不會將他聯想成那個,戎馬二十年,歷經大小戰役六百五十七次的大將軍呂清,呂不歸!

另一件出奇的事情,便是他三十四歲那年生辰,迎娶了慕容皇室一位高齡未嫁的宗姬,之後便隱居昭國,過上了平凡夫妻的生活。

那時人人都說,是出身貧寒的他,為了攀龍附鳳,為了保住兵權,才迎娶高齡未嫁的宗姬,只有極少數人知道,是那慕容家的宗姬用非君不嫁的決心,等候他許多年之後,終於等到了一場遲來的花時。

“呂清一生平庸,唯有此心赤誠可表,能辨奸佞,能識忠臣。列國之中,都說殿下殺伐嗜戰,但是我卻知道,殿下一番的心血籌謀,並非只是為了私慾,還有天下的百姓。”呂清平靜說道。

“大將軍何出此言,世人都說我景幸華,為人驕橫跋扈,做事不擇手段,世人恨我,卻更怕我!”景幸華不恥笑道。

“這亂世之中,誰人心中沒有私慾,可大多數人仍然沽名釣譽,以家國大義做幌子來滿足自己的私慾,卻對百姓的生死安危,棄作螻蟻一般。”

“可孤與慕容氏的關係,怕是沒辦法的融解了,我既不願認他作君,他亦不願視我為臣。”這些不能擺到明面上的關係,景幸華卻並不避諱呂清。

呂清驚訝她的坦誠,揚眉誇道:“殿下是心胸開闊之人,自當明白一個道理:自古君臣,萬世空名!所以,理會世人的眼光做什麼?”

“哈哈哈!好一個:自古君臣,萬世空名!來!孤敬不歸將軍!”景幸華拿起另一罈新酒,暢飲開懷!

儘管城樓之上吹來關外的寒風,但是景幸華覺得心內有一團熱火在灼燒,就是像是野草漫遇到了驚雷火,又或者深山洪遇到了穿堂風。

次日午時,大軍集結準備分批次撤離九尾城。

景幸華和褚玄夜等人在營帳外侯了許久,卻不見昭王世子慕容樞和天曆世子鳳執。

杜楠往此二人營帳的方向探了探,依舊不見動靜,於是啟聲回稟:“君上,將軍,要不末將去看一下?”眾人不知道發生了何事,昭國和天曆兩邊遲遲不來。

褚玄夜點頭說道:“去吧!”

杜楠轉身剛走兩步,只見昭王世子身邊的近衛正朝這邊走過來,面容灰白的徑直走到景幸華的面前:“景王殿下!”又看向褚玄夜,“褚將軍,我們世子殿下有請二位!”

景幸華看他面色異常,於是跟褚玄夜快速的對視了一眼,才說道:“好,我們這就過去!”

慕容樞的大帳之中,這一刻只站了五個人,昭王世子慕容樞,天曆世子鳳執,景王景幸華,清越上將軍褚玄夜,大將軍呂清。

“半個時辰前中州飛鴿傳書到此處,帝君於昨日午時駕崩了!”慕容樞神色悲慼的說道。

剩下的四個人,除了剛到的景幸華和褚玄夜滿臉震驚之外,鳳執和呂清稍顯平靜,看來也是早得到訊息了。

景幸華心中一緊,既然西都沒有傳訊息給她,那麼說明大安帝君之死,目前中州朝廷是保持秘而不宣的情況,所有外部人士根本還不知道帝君已經駕崩了。

那為何慕容樞要讓她和褚玄夜知道?呂清肯定和慕容樞同時得到訊息,鳳執歷來與大安皇族關係親密,或許是六皇子慕容許給到的訊息,又或許是慕容樞先一步告訴了他。

“諸位見諒,帝君生前並沒有定下太子人選,朝中少不得要亂一陣子,為穩定朝局,目前還沒有對外宣佈帝君的死訊,也請諸位多多體諒!”慕容樞低緩的說完這番話,目光在景幸華的身上略微停留了片刻。

景幸華點點頭,並不接話,慕容皇室的事情,她本就不願多過問。

“稍後,本世子便要同呂將軍返還中州,以定臣民之心,這九尾城便託付給諸位了。”慕容樞微微一禮,眾人也隨即回禮:“昭世子客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