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景幸華第一次見到澤國的王太后,蘇蘭幽。

即便身陷囹圄,一身素服,依舊梳妝整齊,面容極雅極靜,眉眼極清極潤。蘇蘭幽的人就如她髮髻上的那支鏤空蘭花碧玉簪一樣,風流嫵媚,渾然天成。

雖已年近四十,風華猶在,可想而知當年是怎樣的美貌動人。

這便是魏徵甘冒天下之大不韙,棄主叛國也要保護的女人。

“景幸華,見過天下聞名的蘭後!”她以晚輩之屬,向蘇蘭幽微微一禮。

蘇蘭幽見到她的時候,應該就猜出了她的身份,所以一直很淡定:“景王有禮!”

“不知景王如何處置吾等孤兒寡母?”她聲音非常平靜。

景幸華定定的看了她一眼,便說:“大安的使臣已經到了,澤王和蘭後的處置,孤並無決策權。”

只見蘇蘭幽並不驚訝,表情仍是淡淡的。

景幸華遲疑了一下,說:“蘭後,不問一問魏徵會被如何處置嗎?”

聽到魏徵的名字,蘇蘭幽平靜的面容終於起了一絲波瀾,幽幽的說道:“他,景王打算如何處置他?”

魏徵是景國的叛臣,自然交由景幸華裁決,只是眼下她還並沒有想好。

“魏徵興兵叛國,又意圖弒君,自然是要處以極刑!”但她卻想替魏徵探一探蘇蘭幽的態度。

蘇蘭幽身形一抖,手中的綾羅錦帕隨即掉落在地面上。

“早知如此,蘭後可後悔當初?”

蘇蘭幽轉過身子,背向景幸華,用手撐著桌面,肩膀微微的顫抖。

“當初?當初!後悔又有什麼用?”聲音顫弱暗啞。

景幸華沒有再說話,她靜靜的聽著蘇蘭幽說了許多,或許因為景幸華也是女子吧。這是她許多年來,第一次對著另一個人說起那些早遠的往事,陳詞脈脈,彷彿道盡了她這一生的悲哀和榮寵。

當年,她是澤國書香世家蘇氏的庶出女兒,豆蔻年華的時候,對馬場上那個武將世家魏氏的小公子驚鴻一蹩,自此情根深種,再難忘懷。

二人從互通訊箋開始,到心意相通,本以為過了及笄之年,便能等到他上門求娶。

恰逢那一年,澤國邊疆生亂,他跟隨父兄出征,半年之後,大軍平定叛亂班師回朝,可魏氏滿門,只存活了一個小公子,便是魏徵。

也是那一年,澤國的王后蘇氏惹怒了王君,失去寵幸,蘇家急需要另一個女兒入宮陪王伴駕,重獲君心。

“梅清已經失去了君心,我蘇家如果還想延續往昔的光輝,蘭兒,父親唯有指望你了。”她看著這個平日裡,一年也見不到幾回面的父親,弓著身子來求他,門口是母親啜泣的聲音,蘇蘭幽心中萬般無奈。

“父親,蘭兒不要進宮,蘇家已經摺了一個嫡女在宮裡,我不過區區庶女而已,擔不起父親的期許。”她拼命的搖頭。

可是他父親卻毫不留情的揭穿她心底的最後一絲念想:“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是為了魏家那個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