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頓肯定不可能對這群老人痛下殺手,而這群老人居然對芬頓的拒絕還感到有些失望。

“大人您都殺死過那麼多迦圖人了,再多殺幾個老頭子沒什麼的。”他們不住地哀求,“您可以和那些騎士老爺一樣啊,拿我們的腦袋去換軍功。”

“對,您就當我們是巴克斯人好了,反正死了我們也沒法說話,不會讓您難堪的。”

附和之聲漸起,有人甚至主動撞向達裡杜爾貢的刀刃。還好芬頓反應迅捷,在這把不祥之刃吸食鮮血之前,把它收入鞘中。

“巴克斯的軍團可不會招收四十五歲以上的男人,你們的外貌太顯眼了,我不會殺你們。”

芬頓用老人的理由反駁了他們的請求,這下老人們實在是無話可說,只能嘆息著漸漸離去。

芬頓在原地駐足想了想,最終決定等會再去長河鎮,他跟隨著老人們一路回到了他們的村莊。

與這些依舊還能喘氣的老人相比,他們居住的村莊才更像是那個沒能熬過寒冬,倒斃在大地之上渾身僵硬的屍體。

其他村莊裡隨處可聞的雞鳴,狗吠的聲音,在這裡一點兒都沒有,村莊就像是一個永久儲存著死亡的棺材,裡面存放著這些老人尚有餘溫的骨灰。

一路走來,看見的田地不是長出了雜草,就是堆積淺淺埋下的死屍。水車被焚燬的殘骸沉澱於河面之下,因為水利設施早就破損不堪,淤積的泥沙阻塞著河道,河床裡只流淌著拇指粗細的水流。

只有靠近村中心,才能在這一片寒涼之中感到些許溫暖。

是物理意義上的溫暖,村中心點燃著篝火,時不時把被發現的,死得無聲無息的人丟進去充作燃料。這些死人本來也該被下葬的,但活著的都是行動不方便的老人,只能用這種方式告慰他們的遺體。

“大人,歡迎來到特魯布倫。按照習俗,我應該給您遞上一大杯葡萄汁。”

之前攔住芬頓的老人坐在倒塌房屋的柵欄旁邊,他再也走不動了,只想在那永恆的長眠到來前好好休息,“但太可惜,您來晚了。”

“一年前您來這,迎接您的可不是我這個要死的老頭子,而是一群年輕健康的姑娘小夥子,他們會讓您嘗一口剛摘下來的新鮮葡萄,再給您端上清涼解渴的葡萄酒。”

“可現在......沒啦,什麼都沒啦!”老人指了指村中心的篝火,“那個地方是我們以前製作葡萄汁的地方,壯小夥會把村子裡最大的捅搬到這,再用葡萄把桶裝滿,村裡最漂亮的姑娘們會在河邊泡上一天的腳,洗得乾乾淨淨再來踩葡萄。”

追思懷念的笑容浮現在老人臉上,睜開眼後眼前荒涼破敗的景象讓他可以平靜地對芬頓訴說村莊接下來的命運。

壯小夥子們死了,迦圖人殺起他們來毫不手軟。

漂亮姑娘們也死了,就算沒死在迦圖人手裡,也死在了魯道爾派出來的烈獅境步兵手裡。

給這個村莊帶來生機的葡萄樹也死了,不過不是死在迦圖人手裡,那群遊牧強盜對葡萄樹沒有任何興趣,是這些活下來的老人殺死了它們。

先是樹葉,後面是樹皮,最後是樹根,他們把葡萄樹吃得乾乾淨淨。

“說來也奇怪,迦圖人,長河鎮的兵都沒殺我們這些老頭子。”老人痛苦地撕扯自己本就不多的頭髮,“可是偏偏活下來的是我們這些該死的老東西啊。”

芬頓一言不發,默默地等待老人發洩。

“最後一點糧食也被老爺收走了,我們沒必要也不想繼續活著了。可我們都是懦夫,都是軟蛋,沒有那個勇氣自殺更沒有勇氣殺死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