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著糖葫蘆走了沒幾步,望月忽然停了下來。

咬了一半的山楂和天上只剩一半的月亮,能拼成一個完整的圓,只可惜山楂在地上,月亮在天上,相隔兩地,無法觸及。

回頭看著那個拿了一塊碎銀子,開開心心哼著歌回家的小販,嘴裡的酸便一瞬間成了心裡的酸。

好像也就是不久之前吧,也有個人花了一塊碎銀子,只買了那麼一根糖葫蘆。

當時望月還說他敗家,二兩銀子都夠買幾年的糖葫蘆了,有這些錢做什麼不好,只買這個……

結果今天,她自己就拿了一塊不算輕的碎銀子,換了小販草靶子上最後一根糖葫蘆。

那塊銀子掂量掂量,得有一兩八錢。

松羽也不知怎麼回事,望月興致高昂地去買糖葫蘆,回來之後就沉默寡言起來,嘴唇叼著籤子舔上面裹的冰糖,眼神卻不知落在何處。

馬車晃晃悠悠,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行駛。

望月沒把那根糖葫蘆吃完,而是留了半顆。

她想了好久才想明白,她真的是打心底裡想念寧曜,想念那個跟搗爛的熟糯米一樣,一黏上她就不肯放開,還有些幼稚與偏執的神仙。

從前望月一直以為,神仙這種東西,就像廟裡的佛像一樣,高高在上、金光閃閃,只有費勁地仰著頭才能看見他們完美無缺的樣子。

那些雕像摸起來都是從裡到外一樣冷,他們看起來慈眉善目,只因為皮相如此,揭開那層皮,底下還是冒著冷氣的冰。

但是寧曜不一樣,比起神仙,他更像個“人”,因為他呼吸是暖的,血液也是有熱度的,望月能聽到他心臟在胸腔裡“怦怦”跳動,熾熱的心臟泵出溫熱的血,甚至有時候比人更加像人。

這時候她才明白,她並不是不想寧曜,而是一開始她不想承認有這份思念而已。

就像一坨木屑乾草棉絮之類的易燃物,在“天乾物燥,小心火燭”的梆子聲裡,只要有一點點火星飄上去,就能燃燒起來。

對一個人的愛慕與思念,也像燒了整個草原的野火一樣,一旦那點火星落在乾草上,就並非是誰能夠輕易控制得住的了。

而思念化為實質的動力,便只有區區三個字。

想見他。

想知道他是否安好。

“松羽,今天原州那邊有信傳過來嗎?”

松羽立刻回答:“沒有,怎麼了?”

“沒什麼。”

望月咬下竹籤上最後半顆山楂,狠狠咬下去,後槽牙差點被硌掉下來。

吐出來一看,是一粒蒜瓣一樣的山楂核。

這串糖葫蘆是提前去核的,若是剩下一粒沒去掉,只能說這粒山楂核剛巧長在了不合時宜的位置,沒被捅掉。

正常人碰見不合時宜出現的東西,都會說這樣一句話。

事出反常必有妖。

“明天咱們去想辦法搞來趙元珍和秦意如的字吧。”

望月盯著掌心的山楂核,忽然說道。

松羽有些擔憂地看了她一眼,拉了拉手裡的韁繩:“這個不用你費神,我讓底下人去就行了。”

他說完舔了下嘴唇,又補了一句:“你還懷疑趙元珍?”

“寧可錯殺不能放過,萬一真有她什麼事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