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兒是九月廿一,十五過去還沒幾天,月亮卻已被天狗啃了個殘缺不全,蓮池黑黝黝的水上也有半輪月亮,風一過就被池水擠成各種形狀。

鏡子一樣的蓮池裡稀稀拉拉伸出幾根殘荷的枝條,有的耷拉著,有的依舊直直往天空伸著,它曾經也是開滿了荷花、或是託舉著荷葉的,夏天一過,便什麼都不剩了。

深秋寒冷,王府裡侍衛都換上了薄棉服,外面套上鎧甲,拿長槍撐在地上,以防自己打瞌睡摔倒。

春困秋乏夏打盹,主子奴才都一樣疲累,但下人總歸不能像主子那樣早早歇下,為了不讓侍衛奴才們偷懶睡覺,整夜都有幾隊侍衛輪流四處巡查。

望月蹲在璋王府裡一棵枝葉茂密的大樹上,樹杈子上蹲著松羽,藉著夜色很好地隱藏起自己的身形。

前面不遠來了一隊巡查的侍衛,他們舉著火把,巷子兩邊的牆壁都被照得亮晃晃,巷子裡安靜到只有盔甲碰撞和腳步落地的聲音。

望月屏住呼吸,等這一隊侍衛走出巷子。

看著火把的光亮到巷子盡頭,然後逐漸被夜色吞沒,望月打算從樹上跳下來,松羽突然出聲攔住她:“彆著急,有人!”

望月半路把伸出去的腳收回來,但力道已經使出去了,跟前的一根樹枝不堪重負,發出“咔”的一聲。

寂靜的巷子裡突然有人打了個噴嚏。

“阿嚏——”

緊接著另一個聲音說道:“我叫你晚上多穿點吧,都快立冬了,別的兄弟棉衣都上身了,你還穿一件薄衫,你不得風寒誰得風寒啊?”

巷子那頭,一瘦一胖兩個侍衛緩緩朝這邊走來。

樹上的望月心臟怦怦直跳。

打噴嚏的是胖子,他吸了吸鼻子,往路邊吐了口痰。

接著胖子鼻音很重地說:“誰知道晚上能這麼涼啊,多半還是晚上沒喝著酒,一壺酒下去渾身都熱,下雪天我也就穿這麼些。”

話剛說完,胖子就又打了個大噴嚏。

瘦子舉著火把,一臉嫌棄地看著胖子噴出一堆唾沫星子。

“王爺親自下的旨,整個王府滴酒不沾,咱們能有啥辦法?”

胖子悶悶道:“王爺這咳疾都多少年了,看了多少大夫都治不好,結果兄弟們還得陪他滴酒不沾……”

就在這一胖一瘦兩個人要走到望月腳底下時,那根斷掉的樹枝好死不死,趁著這個節骨眼上掉了下去,正好砸在這兩人跟前。

瘦子警惕些,立馬舉高火把,對著樹上喝道:“什麼人?!”

樹上黑乎乎一片,得把火把伸上去才能看清,

“阿嚏——”胖子又打了個噴嚏,接著一邊吸鼻子一邊舉起手裡的長槍對著樹上戳去。

長槍夠不到望月身上,但打在樹枝上,嘩啦啦掉下來一堆樹葉,望月縮在樹上不敢動,瘋狂給旁邊的松羽使眼色。

要是這兩人篤定樹上有人,通知其他侍衛有刺客,璋王府裡個個都精神起來,他們今兒就別想找到孫千禾的生辰八字了。

松羽瞪了望月一眼,開始拍動翅膀,一邊嘴裡發出“咕——咕——咕”的聲音。

胖子一聽樹上有鳥叫,那鳥還拍著翅膀,想必真是有隻鳥蹲在樹上,剛才掉下來的樹枝大約也是巧合。

“唉,就是隻鳥,哪來那麼多刺客啊。”

胖子都這麼說了,瘦子一想也是,哪有刺客這麼大膽,敢在他們跟前弄掉樹枝暴露行蹤。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是啊,就是隻鳥,管他的,咱們早點回去歇著吧。”

“走走走,我要凍死了。”

胖子收回長槍,揉了揉鼻子,和瘦子一起走了。

望月看著那兩人走遠,終於鬆了一口氣。

“現在沒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