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葉碰撞之聲不絕於耳,長長的隊伍艱難地跋涉在泥濘的道路之上。

張任心裡不住地咒罵著營將,這個狗東西,居然要大家在普通不過的行軍之中穿上全套的甲冑。

幾十斤重的鐵甲披在身上,再加上刀、槍、弓箭以及揹著的被褥、乾糧等物,最起碼也有八十斤的份量。

更倒黴的是,昨天晚上的一場雨,讓道路變得泥濘不已,一腳下去,泥漿都能沒過腳背,每一步跨出,比平時都要多費出好一些力氣。

但也只是在心裡罵一罵罷了,因為營將自己也同樣全副披掛地坐在隊伍中間,他本來是有馬的,不過現在戰馬之上,卻駝著一個傷號,那傢伙扭了腳,腳脖子腫得紅通發亮。

這是一支從後方下邑城調往前方輪防的隊伍。

而張任,則是今年開春之後剛剛被徵調入伍的新兵。

像他這樣的新兵,在這個五百人的戰營之中,有五十人,都是來自江南地區,只不過不是同一個縣罷了。

張任本來有著一個很不錯的家世,父親官兒雖然不大,只是縣裡一個司理參軍,八品的小官,但那也是官啊。而他的祖父,可是做過州通判的,張家在當地,也算處是官宦世家。

本來小日子過得挺滋瀾的,但隨著新君登基,蕭誠秉政,一切便開始發生變化了。

他們家原來是不用當兵,也不用納糧服役的。

但現在,一樣都免不了。

肥徭役這事兒,還好可以用錢來贖,像他們這樣的,自然是上戶,所以一戶得一百錢。對他們家來說,這只是小錢而已,雖然有些不舒服,但破財免災,也就無所謂了。

接下來一體納糧,家裡可就要出不少錢了。

自家有水田五百畝,租戶二十來戶,還有一個小山頭種了桑樹,家裡還有一個小小的織坊,有七八個織娘。每年這些上頭的進項,大概有千來貫的收入。

不算多,但在當地,也過得很是滋瀾了。

結果現在一道政令下來,稅吏上門核算,他們家,一年便要交上百貫的稅賦了。

更惱火的是,家裡來要替那些租戶、織娘們交人頭稅。一個人一年十文。

不是沒有人反抗的,但那些挑頭出來鬧事的,沒一個有好下場。

蕭二郎的人陰損得很,他們不是扯著這些人算抗租抗稅的帳,而是翻出好多的陳年老帳,將這些人家過去的那些陳芝麻亂穀子的事兒,全都翻了出來。

也不知他們是從哪裡找來那些東西的。

明知道他們在故意整人,只要老老實實的交了稅,保管什麼也不會發生,但現在被人翻出來地,卻無話可說,因為那些事情一樣一樣的都是證據確鑿。

過去沒人追也便罷了,一旦有人認真來查,自然是跑不了。

張任的老爹嚇壞了。

作為司理參軍,主管一縣獄訟之事,吃了原告吃被告的事情,他不知幹了多少,要不然之偌大的一份家業從何而來?

所以稅吏一上門,他老爹立即痛痛快快地交了。

對方說是多少,就交多少,絕無二話。

原以為這就沒事了。

但接下來的募兵法,一下子把他張任給坑了。

他們家有三子。

他很不恰,是老二。

他家要抽丁一人。

長子自然不能去,老三還是個娃娃,他不去,誰去?

自己可是一個讀書人啊,居然要去當兵?

他也想撒潑打滾,但老爹拿著棍子往他面前一站,他就蔫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