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十六小的時候,有人問過他:

“長大以後想當什麼?”

燕十六年少無知,壓根不理解這話的含義,只說了一句:“不曉得。”

如果現在那個人再來問他的話,燕十六很想說:

“我想當個小孩!”

如果時光會倒流,燕十六希望這輩子不會有這個隱太子身份,如果有機會再選一次,他寧願是個什麼都不會的傻子。

道庭的老傢伙說過,人知道的越多,越不容易快樂。

人生三分,一分無奈,一分荒唐,一分寂滅,

如今仔細想來,不是煙火離歌,而是離人之淚。

“羅東是我虧欠的人,仲父還是不要過問了。”燕十六捧起酒杯,聲音變得有些沙啞。

“錯!十六!你的身份,註定是孤獨而痛苦的,朋友這個詞,作為一個未來的王者,不配擁有。”秦志遠頗有些蠻橫的打斷他,“想想你的名字吧!為什麼叫十六!大隋的血脈,傳承十六代了!忍辱負重,過去這麼多年,是讓你牢記歷代先祖不屈的意志!”

酒水在口中翻滾,然後順著咽喉,滾燙而下,燕十六一臉無奈之色,還有一種深深的寂寞。

他側著身子,望著遠方亭臺樓榭,忽而感覺一切都變得沒什麼意義。

隱太子的身份,便是一個夢魘,讓他猶如一個下水道的老鼠,一邊打理著皮毛,還要銘刻那莫名其妙器的貴胄身份。

荒唐,荒唐的荒謬。

燕十六早厭倦了,從十四歲知曉身份那一刻起,原本都指揮使大人,是他的夢想。

而後,因為一個隱太子的身份,讓他徹底開啟自甘墮落的狀態。

留戀於美人與酒水,是麻醉還是逃避?

“做一個普通人不好嗎?”燕十六終於抬頭,望著眼前的仲父,他老了,斑白的鬍鬚,作為大隋千年的家臣,哪怕亡國之後,毅然而然的追隨。

“普通人?十六,你能夠有今天,有多少人在帝朝各地,默默的隱忍,他們從事著下九流的生活,曾經他們都是一個個的貴族,為了大隋的復國,他們捨棄一切,只因您的存在!他們願意等待,願意忍耐,願意放棄一切,只為復國的願望!現在您居然說,做一個普通人?”秦志遠憤怒的道,“您父親臨終之前的遺願,您忘了嗎?那些為大隋付出性命的英雄,他們九泉之下的英魂,能夠得到安息嗎?您如果要做一個普通人,還對得起他們嗎?”

一句句話,猶如重錘,敲擊到燕十六的心頭。

他的手微微顫兩下,下意識拿起酒葫蘆:“司馬家想要與東宮聯姻,達成新的勢力均衡,我虧欠那位人物的恩情,自然要償還,況且司馬家,本該付出代價!”

河內司馬,曾經是大隋朝的護國大將,大周太祖起兵反隋,一路攻打到帝星附近,鎮守帝星領的便是司馬一族,結果司馬一族不戰而降,轉身帶著河內鐵騎,一路攻打到長洛!

司馬一族,率先誅殺皇室成員,末代帝君與後宮妃子,加上一群大臣,全部於洛水梟首。

無盡的鮮血,染紅碧波洛水,屍首盡皆投入水中,聽聞過了數月,還有人從黑魚腹中,發現人的指頭。

那場景,簡直慘烈到極致。

之後,長洛連續下三個月的暴雨,而後迎來長久的乾旱,洛河改道,不知道從哪裡又延伸出一條新的主河。

這條主河,像是哭泣,又像是新生,徹底偏離原有的河道,化作如今的新洛水。

司馬家,靠著誅殺末代皇帝的功勞,獲取鎮南王的爵位,世襲罔替,鎮守邊關,傳承千年。

或許手段過於狠辣,司馬家前三代的家主,居然都英年早逝,哪怕到現在,每一代司馬家的嫡系,壽元方面,都活不過一百歲。

當然,此等密史,自然是不會記錄到正史上。

燕十六對復國的夢想,始終是有牴觸的,唯一心有芥蒂的,還是對司馬家的仇恨。

他寧願不要復國,也想要誅滅司馬的那幫叛逆!

每每想到司馬家為榮華富貴,誅滅皇室,若不是他的先祖提前逃遁,有無數義士庇護,大隋真正的龍脈血裔,早便化作塵埃。

秦志遠的雙眸,此刻一片血紅,低聲訓斥道:“荒謬!你被仇恨遮住雙眸!那一夜鬧出的動靜,震動整個長洛,無數雙眼睛都在盯著你!

過去,你做事沉穩而冷靜,現如今衝動而莽撞,還有那個牢頭,我勸你,離他遠一點!那個人跟皇宮有說不清楚的關係,你以為的朋友,也許便是一個暗探,你的那些秘密,最後……”

說到這裡,秦志遠像是想到什麼可怕的事情,終究沉默,不再出聲。

“您的意思想說,不想我步父親的後塵嗎?被最信任的朋友暗算,含恨而死。”燕十六涼涼一笑,即使黑夜中,他認真起來的眼神,明亮而有威力。

秦志遠像是想清楚什麼:“從某種角度來說,你這麼做,也有好處,起碼打亂司馬家的部署,那個羅東牽扯進來,也給你增加一層砝碼。只是這這種事情,以後不要親自實施了。都指揮使這個位置,你得拿下,掌握天下鎮妖司,便是極大的籌碼!復國的大業,你是我們所有人的紫微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