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弟弟的事,沈默便不由地多說幾句。

“小默,其實當年那件事……”林涯欲言又止。

“我知道林叔,我不怪他”沈默打斷了林涯的話。

“我只是過不了自己這關”沈默說著,把目光重新投向了窗外。

林涯知道沈默並不想說,便也再沒有多問什麼。

他在這個家已經快十五年,沈默沈暮兩兄弟是他看著長大的,對他們兩人的感情很深。平時雖然沈默性子更淡一些,也不太愛與人交流。

相反的,弟弟沈暮是更跳脫一些,能與誰都打成片,但這也更讓自己心疼沈默多一些。

因為,沈暮是在有人關心愛護的情況下長大的,但沈默不一樣。

一路無話,臨近傍晚,沈默到了離老家最近的縣城。沈默買了些祭祀用的東西,之後一路無停。

到老家時,天己經黑透了,無星無月。停著的雨又是不停歇地下著,黑黝黝的世界有一股滲人的冰冷。

車停在自家房子的門前,沈默並沒有回去,抱著買的些東西,便依著記憶中的路線,走向葬著奶奶的墓地。

萬山俱靜,黑暗無光,沉邃的黑暗竟是比墨汁更深幾分。那怕是拿著強光手電,也照不透黑暗。

都說夜晚是鬼魅者的天下。但,沈默並不害怕

“咕呱呱,”暗影綽綽,風吹著樹林,發出一種怪異的聲音。樹葉嘩嘩做響,不知名鳥兒的聲音發出古怪的聲在黑暗中愈加刺耳。

沈墨和林涯很快找到了奶奶的墳塋,不知名的刺棘長滿墓林,荒草長的竟是齊膝。

找了一塊平坦的地面,沈默跪了下來,他撥開齊膝的荒草,點燃買來的紙錢、藥香,以及其他的一些祭奠物。

沈默跪在地上,泥濘的地面粘在他的褲子上,水己經滲進了腿部,眼淚控制不住地掉落。火光下,他泛紅的眼眶,掛滿淚珠的臉有些花,粘了泥。是過來時不小心掉到泥坑裡。

沈默再也控制不住,十多年來夾雜的委屈一下子湧上心頭,他嚎啕大哭起來,腦袋一下又一下撞在地上,泥濘飛濺。

林涯被他叫去取工具了,他要給奶奶修一下墓,荒草悽悽的樣子,他很難過。

沈默哭著,聲音在寂靜的夜空只有黑夜相伴。他整個身體躺在地裡,全然不顧滿是泥濘。

漸漸地,眼淚乾了。林涯回來,看著躺在地裡的沈墨墨,他沒有去拉,把一把鐵揪插在他身旁的土地裡。

“老太太,小涯子來看你了,還記得嗎?小墨長大了,己經是一個大孩子了!”林涯從地裡剷起一鍬土,壘在墳堆上,嘴裡喃喃道。

雨越來越大,不遠處河流暴漲流動發出的嘩嘩聲越來越大。

良久之後,沈默從地上爬起來,他搖搖晃晃地走到墳堆前,跪下身子,一把又一把扯著雜草。

火焰被大雨澆滅,零散的火星泛紅,猶如戰鬥中失敗計程車兵,漸漸熄去。

漫山都是風雨,打在沈默的臉上,一下又一下,衣服早已溼透,粘在身上。雨水從臉上流下,從脖子鑽入,又從褲管流出。

林涯扶著沈默疲軟的身體,失魂落魄的他如今連站起都很吃力,只能被林涯拖走。

林涯把沈默放進後座,把他的腳塞進車裡,他便側著體身躺了下去,趴在座位上,他仍然還睜著眼睛,只是目光有些呆滯,毫無光彩。

林涯脫掉穿在身上的連帽雨衣,放進街邊的垃圾桶裡。他重新回到車上,開啟車燈。

燈火像一把利刃,割開了黑暗的雨幕,像一把無堅不摧的寶劍。

打火,轉彎,轎車低吼出每一個字元,像嘶叫的野馬般狂野。

房屋靜靜地矗立在風雨中,像遲暮的老者,靜靜等待

一道裂縫縱橫在暗紅色的磚瓦之上,在光芒下無所遁形。

車輛離開,黑暗迅速填滿失去的陣地,它像長眠一般,在風雨中悄無聲息地隱去身形,孤獨長眠。

陪伴它的,不再是那棵如孩童般的樹木,它被砍去了,它縱橫身體上的痕紋被機器剝去,它變成了更好的傢俱,不再雨打風淋。

只是,它變成了陪附的花瓶,供人撫摸著稱頌,不再經歷風霜。

它的根,亦被挖去,不知去了何方。為它遮風避雨房子,也在時間中漸漸衰老。

是否,小樹也會偶爾在風雨中入夢,夢見那個曾經保自己活著的房子。。

沒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