廟中眾人旳鼾聲呼吸聲,此起彼伏。

白麓已經蹭了蹭他的側臉,軟乎乎的臉頰摩擦著,帶起了一股難以言喻的熱度。

然而始作俑者還糾結著那口酒。

“我想想啊……酒精度想要提升,應該是需要蒸餾提純的吧?蒸餾簡單,這題我會!”

隨後又風牛馬不相及的說道:“啊,古代糧食很貴呀,好像釀酒也是有限制的,不能這樣浪費糧食……”

“但是酒精真的好有用啊!時閱川,我教你做醫用酒精吧!到時候你拿給皇帝,是不是可以拿賞錢啦!”

說著,毛茸茸的頭髮也貼近了他的脖頸,白麓不滿意地嘆息著:

“我自己把東西送給皇帝也行!但我是個女子啊,萬一他回頭給我封個什麼鄉君郡君之類的,我要來有什麼用?”

“還是你先送,然後給我在皇帝面前打個基礎,回頭咱們再循序漸進——哼!那兩個臭老頭還想把我們女孩子壓進塵埃裡,做夢去吧!”

“遲早有一天,我要叫女孩子也能光明正大的上朝堂!”

她的聲音又小又黏糊,卻又帶著往日裡的小得意,時閱川長嘆一口氣,此刻摸了摸她的頭髮:

“乖,會有那一天的。”

白麓突然抬頭,時閱川都能感覺到呼吸又轉了地方:

“時閱川,你對我這麼有自信啊?”

她嘀嘀咕咕起來:

“老實說, 我沒有幹這種事的經驗……我們那會兒,男的女的只要有實力, 總會成功的——但這中間經歷了許許多多年的抗爭啊, 現在在這個環境下, 我真不一定能行……”

……

時閱川的眼神看著黑黢黢的房梁,明明是雨夜, 他卻彷彿在無人可見的眼瞳中藏了星光。

“可以的。”

“阿麓是如朝陽一般的女子。”

“朝陽雖不熱烈,但沒有人會拒絕清晨映照露珠的太陽。”

“而那些你不喜歡的枷鎖,桎梏, 規矩,只要持續恆久的照耀,遲早都會慢慢消失的。”

“哪怕還沒消失完便又來了大雨,但之前消失的每一滴,同樣很重要。”

“你想做, 那就慢慢去做, 可能十年二十年才會做出一個進步。但人生在世, 能夠朝著自己想要的方向去走, 本身就是一件幸事。”

“你看, 在赤霞州,在新的暴風雨來臨之前,你不是已經靠自己的能力將它驅散了嗎?”

深夜裡, 時閱川慢慢放開手,緊緊收攏了臂膀,將懷中女孩瘦削卻無比強韌的肩膀含入了自己懷中。

白麓已經睡著了。

時閱川也不知道他有沒有聽到自己的話,不過那些也不重要。

因為就在今晚, 得到啟發的是他。

……

時閱川出身南洲時家,幼時便有天分, 也過分成熟——當繼夫人在母親新喪三月後就進了門, 他便知道,自己要如何在這偌大的府中立足。

所以他前頭十幾年聲名未顯,而在元和十五年冬參加童子試, 緊跟著便直接一路考到了元和十六年, 成功進入殿試。

但實話實說,時閱川在此之前學得更多的反而是一身本事, 武力和智計, 他一樣都不想缺。

相應的,殿試名次可能只在前五, 並未穩入三甲。

可他又有那樣的氣度與容貌……

積石如玉,列松如翠。

連陛下都不忍明珠蒙塵, 與諸位親點探花,特意賜下禮服,令他跨馬遊街,一展風采……

但探花郎每隔三年便有,時閱川並不安分於此,所以他又藉機展示了自己的能力,最終得到陛下認可,開始走南闖北,四處巡查……

但,這一切都是在時閱川的掌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