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書生敢怒不敢言。

畢竟他們風光的人生中,何曾見過白麓這種完全不講道理又兇橫的女子?

更何況……

如今自己的人身安全受到威脅,他們才知道,原來死亡真的很難!他們不想死,甚至也接受不了前程斷絕。

只不過如今大夥還都被憤怒與屈辱包裹著,一時羞於承認罷了。

既是知錯了,那如今跑一跑……也沒什麼的吧?

總比被枝條抽打又或者瘸腿、或者險險淹死在湖裡要好得多……吧?

書生們抬起腿,終於又有了些自信。

……

程溪雲裹在人群中,老實的像只鵪鶉。

天知道這場文會於他是多麼大的刺激!

此刻再看看最後頭自家親爹和朱聖人,不由飽含一泡熱淚:爹啊,不是兒子不孝,實在是我如今自身難保!

而且他從未參加過文會,原以為自己爹只是功利心重了些,可萬萬沒想到,他的揚名竟是踩在那麼多無辜女子的累累屍骨之上!

程溪雲雖是從不得程載道看重,詩書也學的不好,可這不代表他就是看不清形勢的榆木疙瘩!

今日一過,他爹怕是……

畢竟,言語殺人,也是殺人。

正因為意識到這點,所以文會後半程,他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此刻,看著形容潦倒的兩個老頭帶著憤恨遠遠綴在隊伍後頭,他只能痛苦的收回眼神。

然而忍了又忍,淚珠仍是啪嗒嗒掉落。

……

身側的書生見狀,也不由長嘆一口氣:“這位兄臺,你怎麼了?咱們這才剛開始跑啊。。”

雖說腳底略有些脹痛,過小的鞋子踩在地面還有種奇怪的綿軟感,但……還不至於疼到落淚吧?

程溪雲擦了擦眼淚,強笑道:“我穿的時間久,如今有些疼……”

再一想如今還不知有多少無辜女子也在忍耐, 而這全都是親爹造的孽,心裡不由越發酸楚了。

身側的書生低頭一看, 唉, 果然也是雙小鞋, 於是只能安慰道:“兄臺忍忍吧。說來,這鞋子也是咱們自願穿上的, 為的就是逢迎那兩位。”

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事到如今,咱們都是同種境地,我也就實話實說了——我穿這鞋子, 確實是有攀附逢迎的意思,就因為聖人愛小腳嘛!”

“唉,之前不好意思說,如今想來,果然是因為聖人本身就立身不正的緣故, 就連愛好都如此奇詭變態。果然人品不行, 愛好也不行!”

“你說, 咱們男人小腳,有什麼好看的呢?”

……

程溪雲面色麻木。

是啊, 男人小腳確實沒什麼好看的, 可一開始程朱二人喜歡的就是女子小腳啊。

只不過他們在送鞋的時候有意淡化主語, 又有程聖人兒子這個名頭做背書, 一來二去, 滿場的書生們傳著八卦, 不知不覺,就成了“聖人獨愛男子小腳”。

畢竟這個理由聽起來聽起來又獵奇又詭異,很難不傳播出去啊!

身側的書生還在不斷反省自己:“之前咱們還指責惜月姑娘與眾女子沒有氣節,如今看來,我們又好到哪裡去呢?”

“說實在的,如今有些許懲罰在身, 我反而心裡舒坦許多。不知兄臺有沒有這樣的感受, 我之前雖是認同聖人之語,可一想到家中母親與女兒,心裡頭反而難受。”

“對了, 這位兄臺,我怎麼覺得好像咱們見過面?好眼熟的感覺啊!”

那可不是眼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