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什麼想說的,要說快說,別磨蹭。”儈子手不耐煩地擦拭著大刀,翻來覆去的刀面倒映著周遭的慘白。

陰沉的天幕下,大雪朔寒,肅殺凌厲,滿目生凜。

跪在行刑場上的那人面容蒼白,身形枯瘦。身上穿的幾塊破布已經被磨得七零八落。臘月的砭骨凜風中,他跪在刀前,搖搖欲墜。

手腕和腳腕都被鐐銬硌出了深紅色的印子,背上的鞭痕與劃痕一道疊著一道,已經難以分清新舊。頭髮凌亂地散落著,臉上的鞭痕還滲著血,卻都遮擋不住他臉上那肆意溢位的英氣。

飄雪夾雜著已經凝固的血,重重的壓著他的眼簾,沉的他睜不開眼,睫簾微顫。他彷彿全然聽不見臺下人的竊竊私語,只聽得那身上刑鞭處傷口的血一滴一滴地落下,在空中迅速劃過,然後落在雪裡,企圖用殘餘的溫度融化冰雪,卻最終與雪一起凝固。

面前白皚皚的雪漫無邊際,與其上沾染的片片血紅交映,顯得愈發刺眼。

行刑場下聚集的人們打著哆嗦,把衣服裹了又裹,反覆搓著手,嘴裡嘰嘰咕咕地抱怨著。

“問他話也不理,一聲不吭,不會是已經凍死了吧......”

“你看他,呼吸連熱氣都不冒,真是像個活死人一樣......”

“就是啊,也不知道還在等什麼,再不下刀我得回去加件衣裳了......”

“再等等吧,不親眼看著這叛徒人頭落地我可不安心!”

“是啊,可不就等著這一刻給我們衍城報仇了!”

......

人群中擠進來了一個小個子書生,穿著兩件薄薄的單衣,嘴唇凍得發紫,哆哆嗦嗦問道:“各位,請問上面那是誰?他犯了何罪?”

“你哪來的?他都不知道?叛國賊北奚啊!”

“當初衍河之戰,若不是他開城門,那嵁山族哪能贏?衍城哪會被屠城?三萬人的性命啊!”

“據說,當日他放那嵁山蕭賊進城後,便眼睜睜地看著蕭賊在衍城內大開殺戒,眼皮都沒眨一下!”

......

場下越來越躁動不安。

“我北奚一世,對得起蒼生,對得起自己,不曾有愧,已然無憾。”

見臺上之人竟鏗鏘有力地說出話,場下瞬間安靜了下來。隨即而來的,卻是比先前更躁動的聲音。

臺下眾人瞬間被激怒,由先前的小聲私語變成破口大罵。

“我呸!你還好意思說你為蒼生?”

“北奚你真是厚顏無恥,你這種人就活該被千刀萬剮!死不足惜!”

“十惡不赦的叛國狗賊,不挫骨揚灰不足以平民憤!”

“你勾結敵軍的時候沒想到自己是這個下場吧!趕快殺了這個叛徒,為衍城報仇!”

場下眾人似是忘卻了寒冷,聽上去義正言辭的咒罵聲皆抑揚頓挫,此起披伏。而場上之人卻渾然不動,靜靜地閉上眼睛等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