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胡思亂想

宿舍很是熱鬧，這是我第一次見到這些來自本市不同地方的同學，雖來自本市不同的縣區，但是我們卻有一個最大的共同點，那就是我們大家都是農村的孩子。但凡願意上師範學校的，在那個年代，無一例外，都是農村的孩子。

這是一所百年老校，雖百年，但依舊是一所市屬學校，它招生的學生也僅僅絕限於本市所屬的幾個縣區，當然，我們這些被招進來的學生等到畢業以後，也將服務於散落在本市各個角落的各所小學。我感覺我們的社會總是沒有預見性，我就是搞不懂，一件明明是能夠做到“宜未雨而綢繆，毋臨渴而掘井”的事，可是在我們那個年代如果要做起來卻比登天還要難，這到底是什麼原因？或許，最好的解釋就是這是時代的產物吧。

和我一起考上師範的這些復讀生，不是我恥笑他們，而是他們真的智商偏低，只是憑著破壞規矩、一味專營，反覆連續復讀，初中三年幾本語文、數學、英語，外加兩本物理、一本化學，但凡知道個好歹，認點真，透過這樣的復讀幾乎都能夠考上我現在所就讀的師範學校的。

規矩總是制定給那些不守規矩的人，而那些不守規矩的人依舊會憑著自己的不守規矩肆意的攫取別人的利益，這是不爭的事實。一個單位制定考勤制度，一定是為了那些不遵守考勤制度的人而制定的，因為那些遵守考勤制度的人的自律是無需你透過制定考勤制度來約束的。而那些不遵守考勤制度的人並不會因為你制定了考勤制度而在本質上有所改變，不遵守已經制定好的制度乃是這類人的一種習慣。

我們做不到“宜未雨而綢繆，毋臨渴而掘井”，在那個年代，面對突然新增的大量適齡兒童入學，我們成為了犧牲品。但凡只要你報考師範學校，你的填報志願就不存在先後有順序，只要你填報有師範學校的志願，他們就統統以第一志願優先錄取你，錄取不上的孩子才會被其他中等專業學校或市裡的高中錄取。但是，他們不知道，被他們所優先錄取來的學生幾乎都是復讀生，讓這些連續反覆復讀幾年的學生以後當老師並且臉不紅、心不跳的站在講臺上給孩子們上課，能行嗎？

社會需要品學兼優的學生成為一名光榮的人民教師，而這些復讀生幾乎很難做到品學兼優。不是很難做到，連續反覆幾年復讀，就已經證明他們不是品學兼優的學生了，可是，等到我漸漸地在這個新的環境裡熟悉以後，我發現，他們幾乎都是復讀生，甚至比復讀生還更為糟糕。

幾乎每個人都在極力的隱藏著自己的秘密，這些秘密包括有人隱藏他們是復讀生的經歷，有人隱藏他們曾經、甚至是不止一次更改過自己年齡的事實，有人隱藏他們曾經參加過全國高考名落孫山而又轉身參加我們中考的事實，有人隱藏自己曾經外出打工的經歷，有人隱藏自己考試作弊、找人替考的經歷，甚至有人隱藏自己冒名頂替竊取別人的錄取通知書而堂而皇之來上學的經歷。。。。。。

光鮮而又略顯稚嫩的臉龐上掩飾不了對利益的極致追求，這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一群人？後來我懂了，這就是社會的常態，而我卻總是把它天真的理想化，或許是因為我沒有享受過那種名落孫山而又不堪在農村受苦受罪過窮日子的經歷吧？是的，我的家境雖不好，但是，當我面對這些來自本市縣區各個地方來的這些同學時，我還是被深深地震撼了。

本市很小，小的在全國幾乎不出名，或許也就我們自己知道全國還會有我們這樣一個小地方。可是，我們這個地方雖小，但是一個縣區一種方言的奇葩現象讓我很是困惑。距離市區北面不遠處的一個縣，僅僅只是隔著一條河，方言卻是如此的懸殊，來自這個縣的孩子都操著一口濃濃的北方話，我們稱之為“侉子”。而距離市區南面不遠處的一個縣，僅僅也是隔著一條河，他們的方言卻是濃濃的南方“小蠻子”口音，而我們又屬於另一種不同的方言。即使是市區之間的方言，也不盡完全相同，這讓我第一次感覺到世界的奇妙和有趣。

同學之間相處很是禮貌，這是初來乍到的原因，即使路上遇到不認識的不是同班的同學，我們也都會熱情的點頭微笑打聲招呼，我們彷彿帶著個面具似的和睦友好而又一團和氣。

我自詡自己是應屆生、我自詡自己智商高而很是瞧不起他們，但是多年以後，我才知道：其實我才是那個世界上智商最低的人。我只是那麼愚蠢而又天真的想著好好學習，但是，我卻不知道，好好學習的我只配好好學習。

多年以後，一位校長曾經對我說過，這個世界是最公平的！你看看你，你學習好，所以你就只配當老師教學生。而我當年復讀兩三年才考上師範，小學六年級的數學題我都不會做，可是，那又怎麼樣呢？社會只好讓我們這些學習不好的人當校長，而讓你們這些學習好的人當老師！

這簡直就是謬論！不過，時隔多年，當我再仔細揣摩這位校長曾經說過的話時，我感覺到它還真的有一定道理的。智商超高的我只看到了實實在在的東西，而情商超高的人卻看到了虛無縹緲的東西，這個世界的本質是虛無的東西反倒左右實實在在的東西。比如一隻杯子，我們可以肉眼看到實實在在的杯子的身體、杯子的手柄、杯子的材料。。。。。。其實這些實實在在的東西都是沒用的，有用的反而是杯子空空如也、虛無飄幻的容量。容量是空的，但卻是一隻杯子的價值所在，或許這就是意識和物質的辯證關係吧。

我也終於搞懂了唐僧和孫悟空之間的關係，孫悟空七十二變本領通天，但是他只能降妖捉怪，他永遠做不了師傅；而唐僧不能降妖捉怪，甚至連一些基本的生活技能都不會，但是他卻適合當師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