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越淡然地道:「你想一想,能夠侵吞百姓土地的都是什麼人。」

一語出,沈淡墨只覺豁然開朗。

裴越繼續說道:「我將這些人分為兩類,第一種是那些透過正規渠道花銀子購買田產的富人,這種人其實不會危及到百姓的生存,因為後者可以得到數目合理的銀錢。第二種,也就是不需要付出足夠代價便能奪走百姓田地的大地主,他們有地方官府的支援,甚至本身便是朝廷的一份子。簡而言之,這些人便是文官、武勳、權貴、宗室乃至於皇帝本人,他們才是造成百姓失去生存之地的罪魁禍首。」

他輕嘆一聲,目光復雜地道:「你方才說我不可能殺死那幾位正派的大人,難道我就能將皇帝、文武百官和天下士紳階層悉數殺光?」

如果換做一般女子,在剛剛和裴越互訴衷腸之後,定然不想聽這些正論,畢竟花前月下你儂我儂方是正理。

但沈淡墨不是普通人,她以前最崇敬的人乃是祁陽長公主和陳輕塵,自身也有入朝為官造福蒼生的理想,所以聽完裴越這番話後,她感慨萬千地說道:「難怪朝堂上那些人不理解你的初衷,如果讓他們知道你的真實想法,怕是整宿都睡不著。」鐭

「殺人不能解決問題。」裴越面色如常,握著她的手掌說道:「設立農桑監和太醫館只是第一步,先解決填飽肚子和病無所醫的問題,然後便是祥雲號登場的時刻。我已經想得很清楚,土地兼併成為頑疾的根源在於土地是絕大多數人唯一的資產,他們失去了田產便活不下去。想要改變這個狀況,便需要引入更充沛的活水,一步步將人從土地上解放出來。」

沈淡墨想起自己在南境的見聞,眼神愈發明亮,柔聲道:「我可以幫你做些事情。」

裴越並未拒絕,因為他從她的目光中看見的是深情如海。

他緩緩張開手臂,沈淡墨便靠了過來依偎在他懷中,然後溫和地說道:「先前那是玩笑話,我不會將你拘在身邊。無論你想做什麼,我都會竭盡所能地支援你。」

沈淡墨伸手抱住他,說道:「好。」

二人相擁良久,沈淡墨又道:「今夜留在這兒吧,我讓人準備一些酒菜,你陪我說說話。」

裴越微微一怔。鐭

他雖不至於想入非非,畢竟沈淡墨身上還帶著孝,卻也知道自己若是真的留下來過夜,對於沈淡墨的名聲恐怕影響不好。

沈淡墨輕咬下唇道:「我說過,往後應該不會再見葉七,免得你左右為難。至於名分,其實我一點都不看重。」

裴越眼神溫潤,輕聲道:「名分終究要有,不然我怎麼對得起你。」

沈淡墨將臉頰貼在裴越的胸口,聽著他沉穩有力的心跳聲,微笑道:「將來再論。」

……

翌日午後,裴越返回煥然一新的衛國公府,一路行至後宅正房,剛剛走進來便楞在原地。

只見兩位國公夫人正襟危坐,谷蓁微微垂首似乎有些難為情。鐭

葉七似笑非笑地望著他。

氣氛略顯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