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這個世界的史書記載,裴越的衛國公在上古時期乃是上等封號,比王平章當初受封的魏國公排名更前,如此足以說明新君對他的重視。

更關鍵的是,裴越的功勞雖然沒有水分,但以他的年紀能夠獲封一等公的爵位,自然是前無古人,而且極有可能後無來者。

在滿殿豔羨和敬畏的目光注視下,裴越從容出班上前,躬身行禮道:“臣裴越,謝過陛下恩典。”

劉賢略顯激動地望著裴越的身影,他知道自己能夠坐上皇位的根源在於父皇的選擇,但裴越的支援亦不容忽視。回首往昔經歷的波折和風雨,從親王之尊降為輔國將軍,又藉著與南周聯姻和親的機會捲土重來,這一路起起落落都和下方的年輕權貴有關。

他很清楚自己和開平帝之間的差距,但這些年默然旁觀未嘗沒有收穫,至少在某些方面他不希望再陷入父皇曾經面對的困局。

故此,他頗為感慨地說道:“先皇曾經說過,裴卿勞苦功高當受此賞,朕亦這般認為。回望當年,裴卿以舞勺之齡隨京營入山剿匪,後又征戰於西境,輾轉奔波於南北兩線,率領西軍將士大敗吳軍,斬首十萬餘。經此一戰,西吳國力大損,數年內再無襲擾邊境的能力。”

大殿內十分安靜,只有新君的聲音在迴響。

“去年,裴卿奉旨出使南朝迎親,在對方意圖奇襲之時洞察先機臨危不亂,不僅保住天滄江南岸的江陵城,還親率鐵騎擊潰南朝大軍,將漢陽城收入囊中。此舉挫敗了南朝的陰謀,擴大了我朝的疆域,還透過後續的和談獲得兩千萬兩白銀,極大地充盈了國庫。”

劉賢的語調越來越高,群臣莫不凜然,唯有站在武勳班首的廣平侯穀梁心中暗歎。

當時開平帝將裴越召回京都,讓韓公端接手和談,顯然是不希望裴越的功勞過大,如今新君卻狀若無意地改變說法,這未必就是一件好事。

劉賢繼續說道:“逆賊王平章勾連荒原蠻族進犯北境,是裴卿帶著京營將士遠赴千里之外,深入荒蠻之地殲滅蠻軍。王逆謀反之後,裴卿亦不辭辛苦跋山涉水趕回京都勤王救駕。朕並非是要否認其他人的功勞,只想告訴朝中諸公,朕秉持先皇遺志冊封裴越為衛國公,合情合理,恰如其分!”

這便是劉賢和開平帝的區別。

後者頒佈任何旨意都不會過多解釋,臣子只需要接受和服從,頂多會向兩府重臣提點幾句。

但劉賢卻不同,即便沒有人提出質疑,他仍舊將封裴越為國公的原因分說清楚。這樣的舉動符合他的年紀,畢竟不是每個皇帝都像開平帝那般少年老成。而且在他將裴越的事蹟娓娓道來之後,群臣心中對裴越的嫉妒不由自主消退許多。

以裴越這些年立下的功勞,如果不是開平帝刻意壓制的話,其實在去年擊敗南周大軍之後,他便有資格加封國公之爵。

身處滿朝文武的視線焦點之中,又感知到龍椅上年輕皇帝熱切的目光,裴越心境沉穩古井不波,微微垂首道:“陛下謬讚,臣本一介白身,幸得先皇器重,簡拔臣於草莽之中。陛下所言之種種,皆為臣理應盡到的職責,兼之又有先皇的信任和眾將士的捨生忘死,方能立下一些微薄功勞,臣實不敢妄言天功。”

他並非小瞧劉賢,而是城府和手腕必須要歷練才能獲得,一個人不可能在幾天之內突然變得謀略出眾。之所以如此小心謹慎,是因為先前莫蒿禮的那兩句話,暗暗點明今日的朝會沒有那麼簡單。

現在看來,劉賢如此用力地在他身上鑄就一層金光,或許便是為了接下來削弱他的權柄。

然而劉賢卻溫和地說道:“裴卿不必過謙,朕深知你的為人與能力。王逆謀反之後,京營動盪亟需穩定,故而愛卿理當留任京軍北營主帥一職。”

這句話讓朝臣稍稍有些意外。

按照大梁近百年來的規矩,武勳加封為國公之後便不可直接領兵,因為爵位太高很容易脫離西府的管轄,逐步將麾下將士變成自己的私兵。裴越的情況更加特殊,不僅身為國公兼掌北營,而且西府左軍機還是待他如親生兒子一般的廣平侯穀梁。

換而言之,無論是右軍機蕭瑾還是新的五軍都督府大都督,有多大的把握能夠壓服戰功赫赫的衛國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