庫塔群山,谷地之中。

蠻軍士卒整齊列陣,將谷地填得滿滿當當。

獵驕靡站在一塊突出的岩石上,雄渾高亢的聲音在谷內迴響。

“在幾個月以前,我對你們說過,我們的祖先來自南方,被迫在荒原上生存,所以南方才是我們的家園!那裡氣候溫暖沒有黑災,有吃不完的糧食,有喝不完的美酒,還有漂亮懂事的女人!我說過,要帶著你們去南方搶回屬於自己的東西,這兩個月你們親眼看到了,南邊那些人的日子有多麼舒服,而這還只是南朝最貧苦的地方。”

除了留守谷口周圍防範梁軍突襲的哨兵之外,所有蠻人盡皆昂頭望著獵驕靡。

雖然這些身軀魁梧的蠻兵沒有多少見識,但他們至少分得清真假。大首領沒有說錯,之前劫掠梁國邊境的時候,哪怕只是一個數百人的村落,那些人也活得非常舒服。

沒有人願意天生就在荒原上挨凍受餓,更何況走了這一遭之後,他們已經無法接受回到以前那種艱苦的生活。

獵驕靡望著下方面露激動之色計程車卒,欣慰地點點頭,繼續大聲說道:“既然我們已經見識過南邊的富饒,那麼我們就要繼續打下去,只有將南人打怕了,他們才會願意讓出一片土地,讓我們遠離荒原這個苦寒之地!但是,南人不會輕易死心,眼下他們就在谷外像兇獸一樣盯著我們,看樣子是覺得我的勇士們不敢死戰。告訴我,你們怕不怕死?”

無數人抻著脖子怒吼道:“不怕!”

應者如雲。

獵驕靡待聲浪平息之後,又說道:“你們應該都知道了,有一支梁國騎兵此刻在北方,襲擊我們的部落,殺害我們的親人。要知道留在部落裡的都是老人小孩和女人,梁國騎兵根本就沒有把我們的親人當人看!”

蠻兵們眼中泛起血色,然而這一刻所有人似乎都已經忘了,他們之前襲擊大梁邊境的時候,每到一地都是搶光殺光,只留下一些年輕人作為奴隸。

獵驕靡繼續說道:“我明白你們的心情,我也擔心留在部落的女人和孩子,可對面有那麼多騎兵,會眼睜睜看著我們回去嗎?不會!那些該死的梁人,他們打的主意就是毀掉我們僅有的家園。勇士們,我們已經沒有退路,留在這裡只會失去所有的親人,匆忙撤退也會被梁國騎兵咬死,所以我們只有一個選擇——”

他微微一頓,高高舉起右臂指著南方,厲聲道:“出谷,殺光他們!”

“殺光他們!”

蠻兵們紅著眼如野狼一般嗷叫,全軍士氣瞬間達到頂峰。

獵驕靡轉身望著其他部落的首領們,沉聲道:“你們呢?”

眾人盡皆單膝跪地,齊聲道:“願為大首領拼死!”

獵驕靡搖搖頭,目光冰冷地說道:“不是為我,是為了你們自己,為了整個族群!”

眾人無不凜然。

谷口並不寬闊,漫長的蠻兵隊伍魚貫而出,然後在谷前的平原上開始列陣。最先出來的蠻兵乃是獵驕靡麾下的嗤羅利勇士,雖然人數不足兩千,但已經是堅昆部這麼多年培養出來的核心。他們的動作非常迅捷,片刻之間便已經列陣完畢,此舉自然是防備南面的騎兵發起突襲。

隨著越來越多的蠻兵出現在平原上,早已發現古怪的藏鋒衛亦整裝列陣。

但是他們並未著急忙慌地發起衝鋒,依舊守護在營地北側,至於那些輔兵和民夫則留在營內看守糧草輜重,防止大戰開啟之後小股敵人偷襲。

九千蠻軍氣勢如虹,猶如上古傳說中的野人一般,在庫塔群山南面數十丈的平原上列成長陣。

獵驕靡與數位首領出現在蠻軍中央,身高丈二的他似鶴立雞群,即便周遭的蠻軍已經算得上高大魁梧。

他眺望著南方的騎兵陣列,唇邊泛起一抹冷酷的笑容。

他選擇的地方對於騎兵來說依舊是陷阱,因為身後便是山脈,騎兵一旦衝過來很難在如此狹窄的區域內完成轉向。如果戰事陷入焦灼的白刃戰,在雙方人數相差無幾的情況下,獵驕靡非常信任自己麾下的勇士們。

朔風在耳邊嗚咽,五月的陽光灑遍大地,荒原上依舊泛著清冷的氣息。

時間靜悄悄地流逝著,雙方隔著幾里地對峙,誰都沒有邁出第一步。

獵驕靡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

藏鋒衛陣前,谷範看了一眼左邊沉穩鎮定的孟龍符,又轉頭看向右邊躍躍欲試的陳顯達,情不自禁地打了一個哈欠,然後對孟龍符說道:“你看著老陳一點,別讓他冒冒失失地殺過去。”

陳顯達摸著寬闊的腦門,尷尬又不失禮貌地說道:“谷少說笑了,沒有侯爺的帥令,我哪來的膽子擅自出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