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過三少爺。”

侍女們溫婉的嗓音驚醒少女,她扭頭看向面帶微笑的徐熙,將書信收了起來,柔聲道:“三哥來了。”

徐熙裝作沒有看見她的動作,先是打量一番周遭的景色,溫和地道:“父親讓我過來看看,你在這邊住得是否舒心,可有什麼需要添置的物事。”

徐初容請他入座,待侍女奉茶之後,悠悠道:“這裡一切都好,有勞爹爹和三哥掛懷。”

徐熙佯怒道:“這叫什麼話?從小到大,我何時不是將你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上?”

他心中卻輕輕一嘆,自從去年小妹回來之後,家中的氛圍便呈現一種極其古怪的狀態,故而開春之後徐初容主動出府,在碧湖邊這座別院裡住了下來。如此並不意味著她遠離紅塵,相反憑藉掌握與北面某人的聯絡渠道,徐初容正在一步步發展自己的勢力,同時也走進那些與清河徐氏關係親近的世族家主的視線。

當然,她依舊用的是徐徽言的名義,對此南周首輔沒有反對,不知是出於心中的那抹愧疚,還是另有所想。

徐初容臉上的笑容真誠了些,輕聲道:“三哥,朝中近來鬥得那麼激烈,你怎麼還有閒情雅緻來小妹這兒?”

徐熙嘆道:“父親左右為難,所以讓我來問問小妹的想法。”

徐初容眸中浮現驚詫之色,緩緩道:“三哥莫非是拿小妹逗趣?”

徐熙搖搖頭,正色道:“伱知道我從來不會在大事上任性。如今和談進入最重要的階段,朝中有人認為可以繼續拖延下去,只要拖過今年,我朝能夠大致恢復元氣,就算拿不回江陵和漢陽,也不必畏懼邊境上的梁軍,到時候甚至可以免去那筆賠償北梁的銀子。亦有人持相反的意見,兩邊鬥得不可開交,父親身為首輔不便輕易發表意見,目前尚在遲疑之中。”

徐初容微微頷首,隨即平靜地道:“三哥,現在已是四月初,你覺得北梁還會願意繼續拖下去嗎?此事主動權不在我朝手中,一旦徹底激怒對方,邊境定有兵戎之患。”

徐熙思忖道:“陛下對此心知肚明,只是北梁目前應該沒有發動國戰的餘力,除非他們不顧一切孤注一擲,但是北梁皇帝應該不至於如此魯莽。父親知道你……咳咳,知道你和北面有聯絡,所以想問問你對此事的看法。”

他覺得說出這番話很艱難,因為不可避免要牽扯到去年坐視徐初容身陷險境、甚至將她和清河公主當成誘餌的往事。

徐初容卻彷彿毫不在意,風輕雲淡地說道:“三哥,如果我們不盡快促成和談,大周或許就要亡國了。”

徐熙微微一愣。

徐初容繼續說道:“裴越短時間內不會再次南下,但是他對北梁邊軍的安排非常妥當,如果和談無法順利結束,最短兩個月之內,北梁留在南岸的十餘萬大軍就會發起數不勝數的劫掠之戰。朝中那些大人物只想著北梁沒有餘力,卻沒考慮過我朝處於內憂外患之中,早就走到極其危險的崩潰邊緣。”

她轉頭望向碧波千頃的湖面,緩緩道:“和談達成,陛下和爹爹才有餘力解決朝中的問題,無論是儘快肅清軍中的無能之輩,還是推行爹爹此前擬定的清丈田畝之策,都需要一個安定平穩的環境。連兩千多萬兩白銀都能送出去,那片疆域名義上的歸屬權又算什麼?兩國相爭,最終看的是誰的拳頭更硬,在實力不夠之前,委曲求全伏低做小才是正道。”

徐熙面色凝重,卻又感慨萬千,起身道:“我明白了,多謝小妹不吝賜教。”

“三哥,其實這些道理對於陛下和爹爹來說不難看透,爹爹讓你來只是想確認一件事罷了。”

徐初容的語氣漸漸淡了下來。

徐熙略顯尷尬,遲疑不語。

“我只知道裴越短時間不會南下,但他已經順利度過北梁皇帝的信任危機,所以這對陛下不是一個好訊息,但是對於爹爹來說,未必就是一個壞訊息。”徐初容眨了眨眼,露出一個淺淡的笑容。

徐熙不解其意,遂微笑道:“好,我會如實告知父親。”

待他告辭離去之後,徐初容轉身走到湖畔,眺望著北方澄淨的天空,輕聲自語道:“和談達成,想必你會很開心吧?”

腦海中浮現裴越總是將她當成小女孩的目光,徐初容撇了撇嘴,白皙的右手輕輕攥緊成拳,在面前象徵性地揮了一下。

她想起方才看到的那封密信的內容,又道:“雖然我很想看到你狼狽的模樣,但是在此之前,你必須給我好好活著,可別將小命送給那些荒原上的蠻人。”

南周慶元十三年,十七歲的徐初容已經出落得亭亭玉立,身量高挑纖瘦,眉眼顧盼生姿,宛如一株天然風流的芙蓉。

格外動人。

&nbsp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