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裴越的副帥府內燈火通明,嫡系部將匯聚一堂。

依照慣例,秦賢和韋睿分別坐在左右上首,其他人依次往後。不過今夜略有不同,除了右邊多了一位新任經歷官楊應箕之外,左邊下首亦新添一張椅子,坐著的是往常站在裴越身後的鄧載。

眾將皆已知曉背嵬營的設立,對於統領一職落到鄧載頭上略有些羨慕,同時也清楚這是情理之中的安排。持續大半年的西境之戰,鄧載基本都跟在裴越身邊,雖然不像秦賢和韋睿等人那般亮眼,卻也有實打實的軍功,憑此轉入軍中無可指摘。

其次便是背嵬營的定位,與藏鋒衛和武定衛不同,這支精銳親衛在戰場上主要負責保護裴越的安全,時刻都要跟著主帥,故而並不需要一個獨立的指揮武將,反而更注重統領的忠心與機敏。

綜合考量下來,鄧載自然是背嵬營統領的最佳人選。

其他人心生羨慕也是人之常情,畢竟背嵬營的將士從藏鋒衛中選拔出來,可謂是優中選優,實力極其強橫,誰不願意統率這樣的精銳在戰場上縱橫馳騁?

裴越將眾人的反應盡收眼底,打趣道:“楊經歷以後主掌糧草軍械、軍功稽核以及軍法監管,他歷來鐵面無私秉公辦事,你們要是犯錯落在他手裡,不許跑來找我求情,我丟不起這個人。”

陳顯達苦笑道:“侯爺,當初在西境的時候我可是按照你的指示出手。”

這說的是裴越初臨長弓大營,在無法說服的情況下直接將楊應箕挾持帶走,動手的人自然只能是陳顯達。

楊應箕面無表情地說道:“陳副指揮使放心,楊某決計不會公報私仇。”

陳顯達鬆口氣道:“那就好。”

裴越對堂中眾將的想法瞭如指掌,淡淡道:“你們和楊經歷不熟悉,暫時有些生疏很正常,就算往後無法熟絡也無關緊要,我不會強迫你們成為知無不言的至交。但是,有件事我說在前面,楊經歷肩上擔著得罪人的差事,你們誰敢故意跟他作對,可不要怪我不講情面。”

眾人神情凜然,齊聲應下。

楊應箕暗自感嘆,這位年輕侯爺的手腕不是一般的老辣。

他對自己稱得上絕對信任,將北營的糧草、考功和監查之權盡數交予,甚至比唐攸之在長弓大營時做的更果斷。在此之前,他和裴越僅僅是發生過一場衝突、同行過一段時間,並無太深的接觸和了解。就算是一個鐵石心腸的人,面對這樣的信任都很難不動容,更何況他前半輩子受盡白眼和排擠?

落魄半生,人到中年時遇見這樣一位明主,楊應箕怎能不感激涕零拼死效命?

與此同時,楊應箕也明白裴越那番話表面上是為他撐腰,實則提醒旁邊這些武將要和他保持一定的距離,以免兩邊走得太過緊密從而形成一股強大的力量。雖然在可以預見的未來裡,裴越麾下的這些人絕對不敢也不會生出異心,但是他這般謹慎和縝密的手腕展露出非同一般的馭下之術。

這位年輕權貴並未刻意矯飾,這些話當著他的面說出來,愈發顯得真誠坦然。

裴越看了一眼楊應箕,繼續說道:“秦、韋二位指揮,說說各自部屬的詳細情況。”

秦賢輕咳一聲,平靜地說道:“武定衛現有步卒一萬二千五百名,分為前、後、左、右、中五軍,每軍各二千五百人,另有一個由五百騎兵組成的斥候營。本衛計有北營老卒六千人,西境邊軍七千人,從軍兩年以上者佔據六成。”

裴越微微頷首,然後看向韋睿,後者從容地說道:“藏鋒衛現有騎兵一萬兩千人,同樣分為五軍,每軍兩千至三千人不等。依照侯爺的指示抽調出一千人組成背嵬營,各軍人數稍有減少,接下來會進一步調整。”

裴越沉思片刻,緩緩道:“武定衛照常操練。藏鋒衛從後天開始分為兩部,輪流演練長途奔襲,經秦州至利州,以適應南面地形為主。”

秦州在京都的東南面,利州則在秦州的南面。兩地距離南境邊界還有很長的距離,只因瀕臨怒海,且是綺水和其他水系的下游地帶,所以水網密佈地形複雜,與天滄江南面的地貌頗為相似。

秦賢和韋睿齊聲應下,面上情不自禁地浮現振奮之色,其他人亦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