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蒲圻城。

帥府節堂。

裴越望著對面兩位重臣,平靜地說道:“和談不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情,南朝必然會想方設法拖延。時間拖得越久,南朝就能想方設法提升士氣,同時消耗我軍的戰備糧草。”

堂中僅有三人,對面坐著的便是東府參政韓公端與鞏城侯郭興。

韓公端沉吟道:“裴侯之意,我們還要再打一仗?”

裴越頷首道:“不錯。在我的計劃中,守住江陵是第一步,奪取漢陽是第二步,接下來便是在南朝邊境發動一系列的小型戰役。重點不在於奪城,而是消滅他們的有生力量,這樣才能讓我們在和談中佔據絕對的主動,並且可以謀求更多的利益。”

郭興捻鬚道:“如此方為正道。”

裴越抬眼望向韓公端,心平氣和地說道:“南朝已經先後派來兩位使臣,第一位被我攆了回去,第二位是三天前到達江陵,一直被我晾在那裡。韓大人到來之前,我已經調派兵力繼續南下壓制,相信那位使臣這會正急得夜不能寐。等韓大人接見他後,和談應該能夠非常順利地進行。”

韓公端素有古君子之風,在接到旨意時便覺得非常不妥,因為南境戰事完全是依靠裴越奠定勝局,最後卻由自己來做最關鍵的收尾,無疑是半路殺出搶奪功勞。然而聖命難違,他不得不趕來蒲圻城接過這樁差事,故而在面對裴越時難掩愧色。

望著面色如常的裴越,韓公端敬佩地說道:“裴侯算無遺策,本官佩服之至。”

裴越笑了笑,隨即鄭重地說道:“韓大人,關於和談的細節,想必陛下給了你指示,但是作為這場戰事的親歷者,我希望你能做到以下幾點。”

韓公端絲毫沒有被冒犯的感覺,誠懇地說道:“請賜教。”

裴越沉聲道:“虛名可以不計較,但是有三件事一定得辦妥。確認江陵至漢陽一帶的歸屬,賠償我朝在這場戰事中的損失,從明年開始南朝必須繳納歲貢。”

韓公端凜然道:“多謝裴侯指點,本官一定會辦到。”

裴越頷首道:“我相信韓大人的能力。”

他轉頭看了一眼郭興,繼續說道:“離開江陵之前,我已經做好整個南境的兵力部屬,後續的安排也已知會鞏城侯。二位只需要相互配合,南朝沒有拖延的機會。”

兩人齊聲應下。

裴越起身告辭,同時拒絕他們相送。

看著裴越的身影離去之後,韓公端長嘆一聲。

郭興皺眉道:“陛下此舉難免令將士們有些寒心。”

若是換做平時,韓公端肯定會對這種態度厲聲駁斥,然而此刻他只能苦笑道:“其實陛下也沒有辦法,畢竟裴侯年紀太輕,倘若功勞太大,不封國公何以服人?現在雖然委屈了他,至少還有可以轉圜的餘地。”

郭興搖頭道:“我想說的不是這個,就算是為了裴侯考慮,此事也有更穩妥的法子。如今這樣迫不及待,無疑是過河拆橋當頭棒喝,哪有剛剛立下大功就棄如敝履的道理?”

韓公端沉默良久,緩緩道:“還好裴侯性情沉穩,只希望他能體諒陛下的一片苦心。”

聽到這句話後,郭興便沒有再繼續試探,只是暗中冷笑數聲。

相較於多年未見的皇帝陛下,他肯定對穀梁的乘龍快婿更加親近。若說以前還有幾分審視之意,在裴越力挽狂瀾決勝千里之後,他心中便只剩下敬重與惋惜。

這樣的人不該是這樣的待遇。

……

裴越無法在蒲圻城待太久,因為開平帝讓他儘快將清河公主護送至京都,據說這是大皇子劉賢的態度。即便兩國剛剛經歷一場大戰,接下來還要在談判桌上爭得面紅耳赤,劉賢似乎並不想拋棄那位可憐的公主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