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著這般複雜的心情,方淮在很短的時間內領兵趕回江陵城外。

瞟了一眼戰場格局,方淮的臉色變得非常難看,暗道果然中了裴越的疑兵之計,江陵城外漫山遍野都是大周步卒,哪裡有北梁騎兵的身影?

事已至此,方淮總不能又帶著屬下再衝回去,就算將士們撐得住,坐騎的腳力也經不起長時間的奔襲。

他令副將帶著部屬暫時到後方暫歇,然後孤身前往中軍帥帳。

當著方謝曉和一群大將的面,方淮滿面羞愧地稟報實情。

方謝曉並未出言責怪,淡淡道:“無妨,裴越的騎兵雖然兇悍,但是眼下這並非我們要關注的重點。雲松素來小心謹慎,且又佔據兵力上的優勢,不會輕易陷入險境,你無需太過自責。”

方淮心中稍寬,慚愧應聲。

方謝曉放下此事,不怒自威的目光掃視眾將,平靜地說道:“如今我軍已經圍住江陵,不能給對方太多準備的時間,所以從明天清晨正式開始攻城。”

眾人齊聲道:“遵令!”

方謝曉起身來到沙盤前,凝望著處於中央位置的江陵城,開始佈置具體的攻城任務。

對於承北大營的一眾武將來說,此刻已然磨拳擦掌迫不及待,爭先恐後地想成為先登第一人。

片刻過後,方謝曉定下進攻江陵城東、西和南三面城牆的策略,唯獨放過臨近天滄江的北門,只因那裡地形狹窄大軍無法施展。

在決定作戰方略之後,眾將紛紛告退,帥帳內變得非常安靜。

方謝曉忽地輕嘆一聲。

站在旁邊的方雲天沉著地問道:“父親,可有什麼不妥?”

方謝曉緩緩道:“我們最多隻有十天時間。屆時若拿不下江陵城,朝中必會生亂。”

方雲天面色微黯,他當然知道父親肩上的壓力。這次的謀劃稱得上瞞天過海,除了皇帝陛下之外,朝中僅有首輔徐大人知曉內情,其他人絕對想不到和親只是一個幌子,軍方真正的目標是奪回江陵。

倘若無法完成這個目標,方謝曉不僅要面對北梁的瘋狂反撲,更要承受朝中山呼海嘯一般的質疑和詰問。在絕大多數人看來,既然已經舍下臉面向北梁和親,而且可以利用這個機會謀求一段承平歲月,為何要如此行險?為何要讓大周陷入極其被動的局面?

那些人總是大義凜然,靠著一張嘴便能說得天花亂墜,動輒便是家國大義,卻從未想過大周真正需要的是什麼,亦沒有拼死效命的決心和勇氣。

如果沒有父親和徐首輔,想必那些人早就將大周百年基業拱手相送。

一念及此,方雲天只覺胸中湧起一股悲涼之氣,他轉身單膝跪下,決然地說道:“如果大軍五日內無法破城,孩兒願親領陷陣營出戰!”

方謝曉欣慰地看著自己的長子,卻搖搖頭道:“不急,我要看看北梁還有多少手段。”

他望著沙盤的另一半,天滄江北岸梁國境內的幾座大城,目光幽深且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