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皇城,明德殿。

“……陛下,上官尚書還說,北梁中山侯肆意煽動人心,其心可誅,不可不防。”一名內監垂首肅立,恭敬地說著。

慶元帝淡淡道:“朕知道了,下去罷。”

內監應道:“是。”

時已入夜,華燈初上,殿中格外安靜,宮人俱被屏退。

“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後名,可憐白髮生。這一句寫得尤其精妙,英雄氣噴湧而出,又帶著幾分悲涼之感。以前聽說這個裴越能文能武堪稱全才,朕總認為這是北面刻意吹捧出來的形象。今日這場文會上,他的表現令朕很驚豔,能有這般文才的武勳確實罕見啊。”

慶元帝感慨不已,只是面色依舊平靜,若有所思地望著下首的那位老臣。

其人身形瘦削,鬚髮皆白,臉上滿是歲月留下的風霜痕跡,唯獨眼神清明且睿智。

如今他已經很少出現在世人面前,即便是內閣首輔徐徽言想要見他一面也不容易,只有在朝堂陷入激烈的爭執與分歧,亦或是慶元帝面對極其複雜的亂局時,此人才會孤身入宮,一如此時此刻。

對於慶元帝來說,此人是匡扶江山的心腹重臣,亦是大周軍方僅次於鎮國公方謝曉的一代名帥,如今軍中實權武將出自其門下的不在少數。時至今日,很多人都已經遺忘這位老人曾經是北梁虎將。

他便是拒北侯冼春秋。

三十六年前,年僅二十七歲的冼春秋帶著家族親兵連夜渡過天滄江投奔大周。只可惜一開始他無法得到周朝先帝的信任,繼而錯過最好的北伐時機。後來他輔佐方謝曉的父親連戰連勝,一直打到北梁欽州外圍,將定州全境、思州和堯州一部納入大周疆域之內。

然而那個時候的北梁已經穩定內部,王平章奉命南下,雙方以定州為軸反覆拉扯,王平章憑藉更加強悍的武備佔得優勢。

二十年前,即北梁中宗建平十七年,方謝曉父親去世,大周北伐宣告失敗。

再後來穀梁接替王平章,將周軍徹底趕到天滄江以南,並且奪取江陵三城,最終被平江陷陣營以兩千餘大戟士的性命作為代價擋住南下的腳步。

隨著歲月的流逝,冼春秋在大周兩代帝王心中的分量越來越重,冼家逐漸擴充套件在軍中的勢力,雖然還不能與平江方家並肩,但已然是一股誰也不敢輕視的力量。

聽著慶元帝的感慨,六十三歲的冼春秋正襟危坐,意味深長地問道:“陛下動了愛才之心?”

慶元帝微微一怔,旋即失笑道:“愛卿真會說笑。北面那位對裴越視若子侄,即便此人年方弱冠,依舊加封他為一等國侯,而且還讓他執掌京營。朕就算喜歡這樣的年輕俊彥,又能給出什麼條件讓他動心?難道對其許以國公之位,順帶讓他頂替方愛卿成為咱們的總理軍務大臣?”

冼春秋面色淡然地說道:“倘若裴越真的願意帶著那支騎兵歸附我朝,封為國公又如何?”

慶元帝面露訝異之色。

此事雖然是說笑,但是冼春秋能有這樣大度的表態,依然讓慶元帝大為感動。畢竟如今大周除了一位隨時都有可能撒手人寰的老臣之外,國公僅有方謝曉一人,按理來說冼春秋才是真正具備加封資格的武勳。

見他如此坦蕩大氣,慶元帝不禁有些意動,倘若裴越真的能帶著藏鋒衛歸附,首先改變的就是雙方的軍力對比,尤其是對於缺少精銳騎兵的大周來說,一萬精銳騎兵足以填補軍中最弱的部分。&n 更重要的則是這件事的後續影響,對於北梁來說將是一個傷筋動骨的損失,繼而會嚴重損害他們的軍心和民心,而對於大周來說則是一劑提振士氣的良方。

當然,慶元帝也只是想想而已,身為一朝君王他還沒有那麼幼稚,故而只是搖頭笑道:“方才上官鼎派人回來稟報,愛卿也聽說了裴越在文會上的煽動之語,莫說。(本章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