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6【大江東去】(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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堯州,位於大梁版圖的東南角,毗鄰天滄江的入海口。
南境五州之地,堯州的面積最大,即便放在整個大梁十三州內也能排到第四。
這裡物產豐饒水網密佈,屬於典型的南境水鄉地形,極不利於騎兵作戰,卻也因此操練出南軍之中名列前茅的步卒。
堯州有兩座大營,分別是靠近瀚海方向的固壘大營和靠近定州方向的堯山大營。
當年冼春秋便是堯山大營主帥,在得到都中心腹的密報之後,連夜渡過天滄江投奔南周。這件事一直被堯山大營的將士們視作恥辱,三十六年來無時無刻不想洗刷,但是卻沒有人認真想過,為何冼春秋要叛逃?
出身於楚國府的冼春秋能力強悍,年僅二十六歲時便獨當一面成為堯山大營的主帥,前途可謂一片光明,要知道當時的穀梁和路敏還只是剛剛從軍的毛頭小子。然而他在主帥的位置上才坐了半年,震驚朝野的楚國府謀逆案爆發,冼春秋就此成為流落異國他鄉的孤魂野鬼。
即便有中宗皇帝的強力壓制,民間依然無法禁絕各種猜疑的聲音。
因為冼春秋雖然年輕有為,但掌控的是邊軍而非京軍,難道他靠著一個堯山大營就能千里奔襲攻取京都?只是隨著歲月的流逝,三十餘年時間過去,經過朝廷無數次的定論,冼春秋最終成為一個謀朝篡逆的叛臣賊子。
堯山大營的將士們從入營之日起就需要接受這樣的教育,這是六年前雄武侯藍宇接任主帥之後定下的規矩。
雄武侯府並非開國元勳,在裴越加封之前,藍宇是六位一等國侯中唯一的新晉武勳。
其人身長八尺,身軀魁梧,虎頭燕頷,不怒自威,即便只是坐著也能給人巨大的壓迫感。
藍元琛乃是他的獨子,雖然在堯州乃至整個南境都算排得上號的權貴子弟,在外面幾乎人人吹捧,可是在父親面前乖巧地宛如一隻鵪鶉。即便他眼下受了傷,臉上疼痛難忍,可依舊筆直地站著,眼睛望著腳邊的地面,絲毫不敢亂動。
“這麼說,裴越只是打了你十幾個耳光,並沒有對你動殺心,甚至讓人幫你挪開馬匹,以免你雙腿殘疾?”藍宇正襟危坐,雙手搭在扶手上,聲音低沉語調平緩。
藍元琛畢恭畢敬地說道:“回父親,是這樣。”
藍宇緩緩抬起頭,面無表情地問道:“為父讓你先下手為強,為何不敢?”
藍元琛“噗通”一聲雙膝跪地,緊張地說道:“父親,他畢竟……畢竟是一等國侯……”
“哦?”藍宇眼瞼微動,緩緩說道:“你與他並未互通姓名,他也只帶著十幾個護衛,依你堯州第一大紈絝的性格,竟然不敢動手,只會學那些婦人喋喋不休?”
藍元琛臉上大汗淋漓,垂首道:“父親教訓的是,兒子當時優柔寡斷,丟了父親的臉面。”
“起來,為父沒有罰你。”藍宇端起几上的茶盞,淡淡道:“給你三天時間,想清楚為何要讓你挑釁裴越,下去。”
藍元琛如逢大赦,恭敬地行禮之後退下。
藍宇目光平靜地望著前方,沉吟道:“你的堂弟空有一身驕縱脾氣,行事手段卻不及你半分。”
從側後方走出來一個年輕男人,微笑搖頭道:“二叔,元琛只是在您面前畏懼過甚,其實這件事他沒做錯。裴越心狠手辣殺性極重,要是元琛先下手為強,那壓在他身上的馬匹恐怕就沒人來挪開。”
藍宇不疾不徐地說道:“看來你去了一趟京都,被王九玄那小子灌了不少迷魂湯。”
年輕男人站在他旁邊,沉靜地說道:“二叔,侄兒與王九玄去過裴越的沁園和祥雲號,也曾遠遠看過藏鋒衛的操練,不得不說此人乃是當世罕見的英才。”
藍宇輕哼一聲,意味深長地說道:“比之當年的冼春秋如何?”
年輕男人怔了怔,神情凝重地說道:“難道二叔和魏國公準備效仿當年故事?”
藍宇眼中射出一抹銳利的光芒,搖頭道:“冼春秋恐怕還會死在魏國公後面,裴越這種禍害豈能留那麼多年?你跟在我身邊這麼久,應該知道死人才安全。”
年輕男人品味著這句話,片刻之後躬身道:“二叔,侄兒想去南周。”
藍宇沉默片刻,緩緩道:“去可以,但是記住不要插手我的安排。”
年輕男人喜道:“侄兒謹記。”
藍宇擺擺手,年輕男人領命退下。
他端著茶盞放到嘴邊,將已經涼透的茶水一飲而盡。
……
“江上渡,江邊路。
形勝地,興亡處。
覽遺蹤,勝讀史書言語。
幾度東風吹世換,千年往事隨潮去。
問道傍、楊柳為誰春,搖金縷。”
——《天滄江懷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