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靜悄悄地流逝著,裴雲漸漸恢復平靜。

沒人知道他心中究竟作何想法。

……

京都南郊,十里亭。

裴越坐在涼亭之中,面前並無旁人,他握著一隻酒盞,凝望著盞中清澈如許的酒水,不由得想起曾經在這裡送別的故人。

不知谷範那傢伙在軍中可還習慣?有沒有跟人較量武道?

如今秦賢和薛蒙在北營駐地練兵,相見的機會不多,即便偶爾遇見也免不了旁人在場。這種時候秦薛二人都非常在意上下級的禮節,從不會仗著以前的情誼就自持身份。裴越當然能夠理解這種狀況,隨著他的地位越來越高,將來彼此之間的差距恐怕還會更加清晰分明。

他沒有故作高處不勝寒的感慨,畢竟前世就已經懂得公私分明的道理,不如此不足以攀上頂峰。

只不過想到谷範,裴越便想起南琴和方雲虎,及至於冷凝突兀又詭異的報信。

此事絕對和南周鎮國公方謝曉脫不開關係。

燕王謀逆蓄謀已久,開平帝授意先定下一干要犯的死期,其實是為了迷惑那些漏網之魚。然而太史臺閣查了一段時間,依舊沒有挖出有價值的訊息,故而裴越仍然弄不清楚南邊那些人的想法。

無論方謝曉還是冼春秋,對於大梁親王謀逆肯定樂見其成,問題在於為何要提前告訴裴越?

難道南邊那些人擔心自己死在劉贊手裡?

裴越想不通,自己就算要防備開平帝,也不可能同南周站在一起。此前在靈州的時候,席先生便已經明確說過,自己和當年的冼家、陳家都沒有關係,生父凌平極有可能是林清源的後代, 所以裴元特地交代裴貞照顧自己。

畢竟當年裴元和林清源是高祖皇帝的左膀右臂,兩人的私交定然不淺。

夏風徐徐,裴越飲下杯中酒,眉宇間有一抹茫然。

外圍忽然有了動靜,馮毅來到亭外稟報道:“少爺,南周使團到了。”

裴越微微頷首,起身整理著衣袖。

雖然開平帝命大皇子劉賢為正使,但以他的身份顯然不會來到京郊迎接,今日便是裴越和禮部侍郎盛端明全權負責。盛端明是一位正派守舊的老臣,換而言之與裴越壓根不是一路人,甚至還會流露出幾分不屑為伍的情緒。

裴越懶得理會這種迂腐的老道學,只要對方不來打攪自己,那他也樂得清閒。

南周使團前哨策馬而來,飛身下馬然後畢恭畢敬地遞上文書。

裴越和盛端明站在道旁,兩人之間相距半丈,稱得上涇渭分明。

俄而,使團出現在眾人視線之內,在距離涼亭還有約莫二里地的時候,南周的車馬便緩緩止步,隨即便見一位中年文官帶領隨行官員步行向前,這番姿態可謂持禮甚恭。

中年文官便是南周禮部侍郎徐子平,他身後人群之中,一個面容清秀的年輕人撇了撇嘴。

顯然很不喜歡如此謙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