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初容走上臺階,親暱地攬著徐徽言的小臂,忍俊不禁地說道:“爹爹,你又嚇唬三哥。”

徐徽言並不著惱,只是感嘆道:“你們兩個的性子若是中和一下該多好。”

徐初容搖頭道:“爹爹,中庸之道不可取。”

“所以你就準備召集都中那些讀書讀迂了的文人,給北梁使團一個下馬威,最好再毀掉陛下欽定的婚事?”徐徽言臉上的溫和漸漸淡去。

徐初容縮了縮脖子,輕聲道:“爹爹,就算公主姐姐嫁到北面去,難道北梁皇帝就會顧忌她的臉面,徹底停止邊境上的交鋒?公主姐姐性情柔善,從小到大沒跟人紅過臉,陡然去到那種舉目無親的地方,還要面對不懷好意的梁人,受了欺負連個訴苦的人都沒有,您讓我怎麼能夠放心?”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然而這時卻聽徐徽言說道:“既然你將清河公主當成親姐姐看待,更不應該魯莽行事。”

徐初容驚訝地仰著頭,望著眉宇間浮現一抹憂色的父親。

“你再好好想想,如今咱們的使團還在路上,就算北梁皇帝答應此事,一來一去也需要幾個月的時間。”說到這兒,徐徽言頓了一頓,提醒道:“你要記住一點,不能讓陛下和朝廷失了臉面。”

片刻之後,徐徽言早已離去,徐初容依舊站在原地,頗有一種恍若夢中的感覺。

她沒想到父親竟然會默許自己離經叛道的想法,甚至還給出一些建議,這可不像是他往常的行事風格。

徐初容忽然意識到,父親此前並不知道清河公主遠嫁北梁一事,或者說陛下並沒有徵詢他的意見。只是對於一國首輔來說,這點小事肯定不會讓他心生怨望,看來朝中各方勢力之間的暗流湧動愈發激烈, 幾近於浮出水面。

她轉身走回自己的院落,廊上的鳥兒清脆地歡鳴,彷彿在迎接小姐的到來。

徐初容餵了一會鳥兒,來到書房看著桌上用鎮紙壓著的那副字,不由得眉頭微蹙。

紙上寫著一首詞,是她今早出門前一時興起揮毫潑墨,字跡飄逸超邁、駿快飛揚,渾不似一般少女娟秀柔婉。

只不過……

她盯著自己的書作看了片刻,搖搖頭道:“可惜。”

紙上寫著的頭一句是:紅藕香殘玉簟秋。

正是當初在靈州秋江宴上震驚眾人的那首一剪梅。

徐初容移開鎮紙,然後將那張紙拿起來,隨手遞給旁邊站著的丫鬟,淡淡道:“燒了。”

丫鬟楞了一下,明明小姐前兩天看到這首詞的時候十分喜愛,緣何今日會這般反應?

徐初容撇撇嘴道:“告訴外面那些人,往後這種欺世盜名之輩的詩詞不要再送進來。”

丫鬟連忙點頭道:“是,小姐。”

書房中安靜下來,徐初容透過挑窗望著丫鬟遠去的身影,喃喃自語道:“這世上哪有少年時連書卷都沒摸過,短短几年時間就文武雙全的天才?”

“這首詞卻不知你從何處抄來,想來這輩子沒有機會當面拆穿你的醜事。”

“真可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