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赫的表現正常又奇怪。

無論如何,他都不敢將通敵叛國的罪名扣在裴越身上。暫且不說這個猜測的荒唐與離奇,僅憑一首詞和一個地名就想敲定裴越的罪名,這樣的想法顯然是痴人說夢。裴越身為二等國侯,大梁戰勝西吳的首席功臣,誣告他的後果可不僅僅是一頓訓斥那麼簡單。

然而你既然不敢得罪裴越,為何要將矛頭指向他身後的丫鬟?

在場眾人百思不得其解,甚至覺得申赫是腦筋出了問題。

文字獄這種骯髒手段歷朝歷代皆有,其實真不算什麼新鮮招數,然而從未聽過有人給一個丫鬟編織罪名。

難道你還想透過這個丫鬟逼迫裴越低頭?

燕王亦弄不懂申赫的意圖,不過他身為閒雲莊的主人和這次文會的發起者,不會坐視風向偏到離奇的程度。他抬眼滿含深意和警告地望著申赫,緩緩道:“申舉人,本王知道你喜愛鑽研,但凡事過猶不及。裴越縱有才情,也不可能像你們一樣窮首皓經字字典故。所謂南周吳門鎮不過是個巧合罷了,再議論下去只會讓南邊人笑話,就此打住吧。”

“謹遵王爺吩咐。”申赫垂首應道。

“且慢。”

裴越忽然出言阻止。

燕王微微偏頭,面帶疑惑地看著他。

“王爺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是有些事還是說清楚比較好。”

裴越衝燕王頷首示意,然後淡定地說道:“其實諸公心裡應該都猜測過,那兩首詞究竟是誰的手筆。之前本侯戲言那是府中丫鬟所作,是因為本侯身為武勳親貴,實在不願和世間文人爭名奪利,真相便是這麼簡單。如今申舉人含沙射影,試圖將那種誅九族的罪名扣到中山侯府頭上,本侯不得不告訴諸公,那兩首詞就是本侯所作。”

他頓了一頓,抬眼看向申赫,眼中寒光凜然:“申舉人,你是在控告本侯通敵叛國嗎?”

眾人皆驚。

申赫之前還沒有太明顯的感覺,畢竟他在高臺之上,裴越距離他有些遠,亦不曾刻意展露氣勢,所以他才能侃侃而談。如今望著這個顯赫權貴臉上冷峻的神色,眼中那抹毫不掩飾的殺意,他不由自主地覺得雙腿發軟,勉強笑道:“裴侯言重了,學生怎敢如此放肆。”

有人眼淚汪汪。

桃花在裴越開口的那一刻,便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好歹是在國公府中長大的丫鬟,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縱然不明白那些陰謀詭計卻也聽得出那個年輕舉人話語中藏著的惡意。之所以會這般感動,是因為裴越將她從這件事裡摘出去的舉動,讓她想起當年在定國府中,瘦弱單薄的少爺幫她擋住那些責罵毆打的往事。

一如今日。

旁邊的裴寧輕聲寬慰道:“不用難過,更不用擔心,三弟會處理好這些事。”

“是,大小姐。”桃花帶著哭腔應道。

坐在裴寧另一側的沈淡墨無心安撫這個丫鬟,或許場中只有她才能真正明白裴越的心思。

桃花知道自己的身份,可是終究不懂人心險惡,裴寧等人壓根不知道桃花的身世,自然也不明白這件事的棘手之處。

在沈淡墨看來,此事表面上可以用無巧不成書來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