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定安堂內。

裴寧像往常一樣走到裴太君面前,跪下行禮道:“請老祖宗安。”

裴太君臉上掛著慈祥的笑容,頷首道:“好孩子,快起來罷。”

裴寧起身之後朝旁邊坐著的裴戎和李氏行禮,又與另外一邊站著的裴雲見禮。

裴太君坐在高臺上, 命裴雲和裴寧都坐下,情不自禁地輕嘆一聲。

眾人都知道這聲嘆息因何而發。

從開平三年初冬裴戎下獄李氏禁足,一直到現在已經過去整整兩年的時間,這兩年裡定安堂上顯得無比冷清。連續三個新年都是裴太君帶著孫兒輩守夜,往日那些往來密切的世交故舊們也走動得少了,畢竟誰都知道陛下對裴戎的厭惡,以至於堂堂定國府變得門可羅雀。

西境大勝之後, 裴城的功勞傳回京都,雖然比不上裴越那般耀眼, 卻也足以讓親近定國府的勳貴們喜笑顏開,再加上裴雲在翰林院風評上佳,所以絕大多數朝臣都沒有公然反對開平帝赦免裴戎的決定。

裴太君覺得自己就彷彿做了一個長達兩年的噩夢,如今看著子孫團聚的景象,只覺得那個噩夢終於醒了。

一念及此,她微笑著看向裴寧說道:“寧丫頭,今兒祖母要跟你說一件喜事。”

裴寧臉色微微一怔,旋即很不自然地低頭。

自從去年秋天開始,裴雲幾次對她暗示,她就已經知道這所謂的喜事究竟是什麼。

如果從本心來說,她自然是不願意去當勞什子王妃,或許在世人眼中那是極尊貴顯赫的身份,可是她從小在這座國公府長大, 錦衣玉食樣樣不缺。她聽說過太多豪門大族的陰私事,對王府那樣的地方充滿了抗拒, 更不想嫁給與三弟有仇的大皇子。

但是她今年已經十九歲了, 無論怎樣算都不是小女孩, 總是要嫁人的。

更何況透過裴雲的各種暗示, 她已經明白自家如今的處境,或許只有自己嫁給大皇子才能挽救裴家的頹勢。

縱然她不願意,可是看起來所有人都希望她能點頭。

裴太君目視李氏,後者擠出一絲笑容說道:“寧兒,貴妃娘娘很喜歡你,特地命宮中內監來傳話,讓我帶著你去鍾粹宮見見。這可是天大的喜事,尋常女兒家哪裡有福氣去那種地方,你可不要辜負了娘娘的厚愛。”

裴太君只覺心累,以往怎麼沒有發現這個兒媳婦如此愚蠢?這番話小家子氣十足,毫無國公府當家主母的氣度和格局,讓外人聽見只會笑話裴戎娶了一個泥腿子。

裴戎臉上也有些掛不住,雖然這兩年他被關在上林獄,整個人的氣質變得十分古怪,但是正常的時候腦子還算清醒,不由得輕咳兩聲打斷李氏的話,看向裴寧說道:“今日在場的都是自家人, 有些話不必藏著掖著。大皇子的王妃去年沒了, 按理來說肯定要再定一門親事,只不過因為西境戰事耽擱下來。如今西境大勝朝局平穩,這件事也不會再拖下去,雲兒應該同你說過,你自己究竟是怎樣想的?”

裴寧緊張地攥著潔白的手指,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裴戎只當她是害羞,便繼續說道:“本朝對於皇子的正妃人選歷來寬鬆,不管是商賈之家亦或是文武百官,只要身世清白品格端正便能入選。貴妃娘娘早在年前就開始為大皇子挑選正妃,這件事陛下也已經允准。之前託世交內眷進宮探了探口風,貴妃娘娘對你很滿意。但你畢竟是裴家的女兒,這件事斷然不會強逼著你點頭。”

裴寧輕輕咬著嘴唇,依舊沒有答話。

裴雲見狀便開口勸說道:“大姐,陛下很喜歡大皇子,這應該是朝野皆知的事情,而且這還是正妃,並不辱沒你的身份。以後的事情誰也說不準,但你嫁過去之後肯定不會受委屈。如今我們裴家四面漏風……”

裴戎皺眉道:“你在胡說八道什麼?光耀門楣是男人的事情,難道要用你大姐的終身幸福去換?如果她不願意,誰都不可以勉強,否則這就不是喜事而是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