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場局勢瞬息萬變,極少會完全按照主將的預料發展,便如當年裴貞與西吳軍隊一戰,雖然此戰功勞在他,但是能奪下虎城卻是因為一個令人意想不到的變故。

今日臨清縣城外,見裴越始終不與己方正面廝殺纏鬥,李子均便知道原定計劃已經落空。

他畢竟是武勳將門出身,哪怕豐城侯李柄中自己並無帶兵打仗的經歷,但他從小到大兵書還是看過不少,也在青玉山中得到幾次鍛鍊。在眼下這種進退失據的情況下,李子均看似狂躁失態,實則一直在等機會。

當他看見埋伏在山後的欽差護衛衝出來,立刻醒悟這就是自己苦苦等待的機會。

於是他做出這輩子二十多年最正確的決定。

沒有再理會前方的裴越,在二十多名西吳刀客的協助下,他立刻改變整個馬匪陣型的衝鋒方向,從朝南變成向東,幾乎是恰到好處地攔住商羽的第三隊!

城樓之上,韋睿看向商羽後面緊追不捨的騎兵,立刻對身邊計程車卒說道:“傳我將令,絕對不許開啟東門!”

“是!”

士卒抱拳領命,匆匆而去。

如今臨清縣城的其他三座城門已經從內部用石頭堵死,只剩下一座緊閉的東門。韋睿這個時候發出這道命令,意味著他要將裴越和四百同袍拒之門外。

嚴臨川不可置信地扭過頭,望著韋睿的雙眼中露出濃重的恐懼,聲音都有些發抖:“韋哨官,為何不趕緊開啟城門,迎裴欽差入城?”

韋睿站在城牆邊,仔細地觀察著那隊跟在商羽屁股後面的騎兵。

人數不算很多,大概在七八百左右,胯下坐騎和那些馬匪們一致,都是東慶府那邊養出來的馬匹。這種馬頭大頸短,體魄強健,胸寬鬃長,皮厚毛粗,耐力極好,所以最受大梁騎兵歡迎。由此可見,青玉山中的馬匪絕對不是普通的草寇,但是朝廷卻沒有得到任何奏報,裴越來到靈州後也沒有從薛濤那裡聽到隻言片語。

所有人都以為東慶民亂只是小股草寇。

韋睿伸手按著城牆,心中異常憤怒。

他當然知道對於裴越來說眼下最安全的做法就是立刻入城,憑藉臨清縣城的高大城牆,外面區區兩三千騎兵只能乾瞪眼看著。就算跟在商羽後面的那股騎兵與馬匪明顯不同,無論是衝鋒時的陣型保持還是他們手中的古怪大刀,看起來兇猛無比,但憑這些就想攻城是痴人說夢。

但韋睿只能搖頭沉聲道:“嚴大人,如果現在開啟城門的話,對方銜尾疾追的話,誰能保證可以把他們攔在城外?一旦這些人入城,城內全都是手無寸鐵的百姓,那時該當如何?”

嚴臨川雖然不擅軍事,但也明白這個淺顯的道理,他猶豫著說道:“裴越可是欽差啊,這萬一要是有個好歹,那時又該如何?”

韋睿平靜又冷漠地說道:“爵爺命我守城,那我不會再考慮其他問題。”

旁邊一名本地富商勸道:“老大人不必擔心,欽差大人一直都沒有被馬匪們纏住,此刻完全可以及時離開。這裡乃是靈州內陸,馬匪們難道還敢深入追擊?”

嚴臨川望向城外的戰場,滿面愁容道:“老朽也明白,可是那樣的話,被馬匪們包圍的那一隊將士豈不是沒有活路?”

城頭上一片沉默。

韋睿也沒有多言。

從現有的資訊判斷,商羽的第三隊肯定是在那座山後與對方的援兵相遇,他既然選擇立刻逃跑,除去彼此人數的懸殊太大之外,也能看出來這七八百人絕非普通馬匪可比。光是這些人在高速衝鋒時還能保持穩定的陣型,就能大致猜測到他們戰力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