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這樣一個只知舞刀弄槍的武夫,他還會作詞?

秦旭神情略顯厭憎,欽差本是一體,如果今日裴越丟了面子,他也無甚光彩,更何況來時的路上他已經拍胸脯保證,今日絕不會有意外發生。若說段雨竹那一劍是意外,現在顧清泉的態度幾乎可以代表八樓這些人。

當他正要出言相助之時,裴越忽然開口道:“我輩武夫,當抵禦外敵,當平定內亂,此乃不可推卸的職責。爾等文士,當效力朝廷,當教化百姓,如此方為大道也。至於詩詞之道,無非抒志調心借物抒情,所謂大成若缺其用不敝,大盈若衝其用不窮。諸位都是飽學之士,應該能明白這個道理。”

秦旭面露震驚。

一直以來,裴越給他的印象便是行事縝密的少年老成之人,能力自然極強,也曾聽聞他武道修為很高,能輕易擊敗成安候之子。至於文化素養上,秦旭面上不顯,心中其實有些輕蔑,總覺得這年輕人缺乏底蘊。然而此刻從這個沒有底蘊的年輕人口中說出的這番話,不光是讓他震驚,同時也徹底震住周邊蠢蠢欲動的靈州文人。

裴越雙腳不丁不八站立,氣勢從容篤定。

他的話如果細究起來,便不是一兩首詩詞能說完,但凡涉及“道”之一字,辯論數十天都未必有結果,到那時莫說芙蓉宴,這秋江池的荷花怕是都要謝了。

謝新詞眼中異彩漣漣,雖然她接到的命令是在此稍微折辱一番裴越,最好能讓他心境大亂,至少在登上頂樓後無法以平靜的心態面對後面將要發生的一切。謝新詞不明白這麼做的目的,但只能照做,可如今聽著裴越侃侃而談,她忽然有些好奇這位少年權貴的過往經歷。

眼見其他人都沉默不語,謝新詞只能出來打圓場道:“爵爺,您是武勳又是欽差,即便不作也無甚關係,或者也可讓秦大人多作一首,如此豈不兩全其美?”

裴越定定地看著她,直把這美人看得俏臉泛紅,然後微笑道:“詩詞確非我之所長,不過我的丫鬟桃花倒是喜歡此道,我記得她曾經作過一首芙蓉詞,雖不算十分應景,勉強還能貼題。今日文會上盡皆靈州文華之士,我便不獻醜了,便以桃花這首芙蓉詞為引,以作拋磚引玉之效,諸位意下如何?”

見他說的有趣又謙遜,眾人臉色好看不少,即便還有人不忿被裴越輕易糊弄過去, 可終究無法繼續爭辯,那時便是真的刁難與挑釁。

謝新詞命侍女鋪開筆墨紙硯,裴越面帶微笑,提筆一揮而就。

只見紙上寫道:

紅藕香殘玉簟秋,輕解羅裳,獨上蘭舟。雲中誰寄錦書來?雁字回時,月滿西樓。

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閒愁。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落款為開平五年六月十三,裴越代桃花手書。

謝新詞從看見第一句起便雙眼發直,隨著裴越寫完上闋,她便情不自禁地念出來。那個名叫顧清泉的才子聽著謝新詞柔婉的聲音,神情漸漸呆滯,身體竟然不受控制地輕微顫抖起來。

待謝新詞將整篇詞唸完,場間竟無人能說出半個字,眼神無不驚慌失措,充滿敬畏地望著丟下筆悠然走向樓梯的裴越。

忽而只聽秦旭一聲喊叫,繼而頓足道:“好詞!好詞!今日裴越一筆落下,誰人還敢寫芙蓉?”

那些所謂的才子們臉色發白,此刻沒有人敢搭秦旭的話。

一首芙蓉詞,靈州竟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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