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裴越準時從床上睜開雙眼,在小丫鬟的服侍下洗漱完畢後,徑直來到主宅前的內坪。這裡原本就是谷範練功的地方,坪內的架子上擺放著各種武器。武道修煉不可懈怠一日,除非是像席先生那般已經達到人體的極限,只需偶爾演練一番套路。

裴越讓跟著自己的小丫鬟自行離去,然後開始扎馬步,同時依照席先生傳授的方法吐納練氣。一個時辰後,他從架子上取下一把單刀,開始錘鍊刀法。席先生除了那套練氣之法,還傳授給他身法、刀法和拳法各一套,皆是他這麼多年感悟武學的集大成之作。裴越深知貪多嚼不爛的道理,一心鑽研席先生的武學,除此之外連葉七的槍法也只做瞭解而不深入。

內坪上,他身姿矯若遊龍,刀光縱橫如潑墨千里,一套完整的刀法練完已近半個時辰。

收刀之後,裴越輕撥出一口氣,扭頭便看見谷蓁站在廊下,目光柔和地望著自己。

想起昨晚的事兒,饒是裴越臉皮很厚,心中也有些尷尬,便主動上前見禮道:“谷姐姐早。”

“裴兄弟早。”谷蓁微微躬身還禮。

她今日穿著一身青煙紫繡遊鱗曳地長裙,頭髮綰成凌虛髻,髮間彆著一根海棠滴翠碧玉簪,臉上略施脂粉,已經漸漸褪去少女的青澀,隱約有了幾分成年女子的韻致。單從外貌而論,谷蓁的面容是裴越兩世所見最標緻的女子,這張五官完美的鵝蛋臉很容易讓人生起親近的心思,那雙秋水長眸恰似春風一般溫柔。

見他定定地望著自己,谷蓁耳根有些微紅,偏過頭去說道:“裴兄弟練好了?要不要去洗漱一番?”

裴越搖頭道:“不用了,待會陪伯孃和谷姐姐用完早飯後,我回商號那邊再換衣裳。”

谷蓁輕輕點頭,左右看了一眼,稍稍猶豫地道:“早飯還要一會兒,裴兄弟可願陪我在府中轉轉?”

裴越微笑道:“這是我的榮幸,谷姐姐請。”

兩人從內坪右側繞過廂房,幾名丫鬟跟在後面,很懂事地落後十餘步。府內東南角有一片荷花池,但是秋風起後便只剩下破敗殘枝。

谷蓁在池畔駐足,望著池內蕭瑟景象,輕聲吟道:“午夢扁舟花底,香滿兩湖煙水。急雨打篷聲,夢初驚。”

雖說穿越以來裴越未曾放鬆過一日,隨著席先生學習武道與兵法之外,每日都會盡量抽出一些時間看書,但他看的大多是風俗鄉志與史書實錄,對經史子集和詩詞歌賦只不過是隨手翻翻。如昨日席間那般急智,只能說他運氣比較好恰巧記住那半闕詞,真要像谷蓁這般隨口吟誦信手拈來,顯然是強人所難。

谷蓁見他沉默,立刻回過神來,歉然道:“裴兄弟莫怪,一時心有所感,故而想起這首詞。”

裴越坦然地笑道:“谷姐姐,其實我很羨慕你們。“

“羨慕?”谷蓁偏頭看著他,眼神明亮。

“詩詞歌賦極能陶冶一個人的情操,吟詩作賦除了風雅之外,亦能抒發心志,彰顯文字之美。雖然我不擅長此道,但是仍舊敬佩那些詩詞大家,喜歡他們筆下流芳百世的佳作。在外人眼中我或許是個粗魯愚笨的武夫,哪怕年紀還輕,卻依舊視我為夏蟲不可以語冰。在谷姐姐面前倒也不必隱瞞,如果可以選擇的話,我也想做一個風花雪月的才子,而不是終日踩在血汙與陰謀之中。”

秋風拂過兩人的面龐,微微有些涼意。

谷蓁柔聲道:“裴兄弟,如果你從小習文的話,肯定會是京都最厲害的才子。”

裴越忍俊不禁道:“我不光能做才子,還可以做一個文抄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