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平帝心中有些厭惡。

他當然知道裴戎在顛倒黑白,無論是太史臺閣的烏鴉,還是他手中另外一支密探,都曾將定國府中的事情詳細告知。雖然裴戎可以讓整個定國府的下人封口,沒人敢抖露裴越曾經的遭遇,但對於皇帝來說這不是秘密。

裴戎為何敢在朝會上信口開河?

只需看一眼勳貴佇列中很多人臉上的表情就能知道。

除非開平帝不介意重新花費時間和精力調整軍中的構架,否則他也要維持裴家的臉面,不能任由那些腌臢事毀掉裴家。如果讓天下人知道堂堂裴家凌虐一個庶子,他身為天子必須出手懲治,到那時倒下的就不止是一個裴戎。

對於裴戎裝模作樣的表態,他不置可否道:“這與你的奏章有何關係?”

裴戎悲憤地說道:“這庶子因為出府之後,或許是眼見無法染指定國府家業,竟然和那些山賊勾結,先是讓那些山賊襲擊綠柳莊,實際上當夜他殺死的都是無足輕重的棄子。他在做出這等喪心病狂的勾當後,反而汙衊我和山賊勾結要害他性命,並在廣平侯穀梁的支援下,逼迫我上表辭爵。”

說到這裡,他似乎想起自己十多年的鬱郁不得志,聲淚俱下道:“我斗膽請問滿朝諸公,似這等忤逆不孝之輩,眼中可還有半點王法綱常?”

“悖逆之徒,當明正典刑!”

“此僚豈能放過,當誅!”

“陛下,臣早就看出來裴越狼子野心,小小年紀卻是滿腹心機,不可輕縱啊!”

……

群情洶洶,撲面而來。

站在裴戎這邊叫囂的除了與定國府相熟的勳貴之外,便是那些年輕御史們跳得最歡。

在這樣喊打喊殺的氛圍中,裴越依然站得筆直,他面色平靜,雙眼望著身前光滑的金磚地面,目光中略微有些疑惑。

裴戎的話裡漏洞太多,在任何時候想要指鹿為馬必須擁有強硬的資本,可他如今哪來的底氣?雖然他和山賊的勾結鐵證如山,但乖乖認罪的話,皇帝多半會留他一條性命。然而此時他這樣的行為,無疑是藐視皇權,根本不把太史臺閣放在眼裡。

這人是酗酒把腦子弄壞了?

裴越之前想過,裴戎最大的可能是用孝道來壓制自己,可這不能洗脫他通賊的罪名。如今看來,對方似乎想倒打一耙,將所有的罪過都推到自己身上。

問題在於他憑什麼敢這麼做?

以裴越對裴戎的瞭解,他似乎沒有膽子做出如此愚蠢的行為,這是誰在他耳邊挑唆的結果呢?

趁著裴戎在那邊控訴,裴越心中將定國府和相關的人都過濾一遍,最後一個清瘦的身影出現在他腦海中。

裴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