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越,你可知罪?”

開平帝再次開口問道,像他這樣御宇十多年的皇帝,不會輕易地從語氣中暴露自己的真實想法,所以很多想要跟風彈劾裴越的朝臣不敢立刻做出決定。

但如果裴越不能給出足夠有力的反駁,這些人心裡的情緒很快就能匯聚成洶湧的巨浪。

裴越抬起頭,用這樣不合禮數的姿態面對開平帝幽暗的目光,堅定地說道:“稟陛下,臣無罪。”

熟悉開平帝的人都知道,他極為注重君王威儀,在絕大多數臣子面前都是不苟言笑。此刻聽著裴越固執的回答,他的臉上竟泛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問道:“無罪?”

裴越目光下移平視前方,答道:“臣不敢在陛下面前說假話,這五條罪狀與臣無關。”

開平帝沉吟道:“裴戎是你的生父,難道他說的全是假話?”

裴越輕吸一口氣,正色道:“真假一辯即知。”

這個回答並未超出開平帝的預料。

對於眼前這個少年,他掌握的資訊非常翔實。從他以前在定國府的境遇,到這半年來發生的變化,所有的事蹟都早已呈現在他的御案前。這些情報並未動用太史臺閣,而是透過另一套很隱秘的人手蒐集而來。

開平帝之所以決意提拔裴越,除去用他的爵位來抵消懲治裴戎帶來的影響,更是因為他在裴越身上看到一種雖千萬人吾往矣的膽氣。

綠柳莊中與山賊死戰,隨京軍入橫斷山剿賊,面對六皇子劉質依然能秉持不卑不亢的姿態,如此種種,開平帝盡皆看在眼裡,起了惜才之意。至於這少年的真實身份,他的判斷與裴太君十分相似。基於十四年前仁宗重病之後的暴行,裴越應該是某家壞事勳貴的遺孤,所以裴貞才將他養在裴戎名下。

一個沒有裴氏血脈的裴家子弟,又表現出足夠優秀的心志和能力,開平帝不介意給他一個機會,看看他到底有沒有魚躍龍門的本事。

“傳裴戎。”

皇帝一聲令下,立刻便有內監快步走出承天殿。

“你且退下。”開平帝對裴越說道。

“是。”

裴越趁著轉身的機會,與穀梁有一個短暫的眼神交錯,兩人很快明白對方的想法。

穀梁顯然有些擔心,無論裴戎怎麼混蛋,他畢竟是裴越名義上的生父,讓他在朝會上顛倒黑白的話,只要裴越有一處地方應對不好,後果會非常嚴重。但是這個時候他無法直接站出來幫忙,說到底這件事屬於定國府的家事,眾目睽睽之下,穀梁亦不能表現得太過露骨。

裴越則讓他安心。

實際上在內監讀完那份奏章之後,他並非如其他朝臣所想的那樣驚慌失措,這是因為他的心理素質極其過硬,更重要的是裴戎所列的五大罪略顯滑稽。

如果裴戎只拿孝道說事,兩人之間還有可能掰扯許久,但裴越想不明白後面三條罪狀的意義在哪?

指控他貪婪、隱匿軍情和勾結山賊,這讓裴越很想砸開裴戎的腦袋看一眼裡面裝的是不是稻草。

回到最後面的位置,旁邊的官員下意識地拉開和他之間的距離。

這些人打量他的眼神裡帶著濃濃的審視。

對於這種目光裴越並不陌生,無論是前世的創業初期,還是穿越後在定國府待的短暫時日,他經常遇到這樣的眼神,縱然不喜,卻也無懼。

裴戎到來之前,朝會又有幾件大事宣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