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裴越沒有這樣的經歷,且原主的記憶也只不過相當於腦海中的備份,他沒有主動搜尋,自然不會冒出來提醒他,以至於他沒有任何的防備。就算這個時代注重禮節,他想著也就是給老太太多磕幾個頭而已。

府裡那些對他存有善意的人,壓根想不到這位三少爺是個冒牌貨,所以也不會提醒他這種常識性的問題。

唯一知道他沒有準備壽禮的人便是桃花。

想到那個黃毛心頭,裴越不禁暗暗苦笑,早上出門前還在給她科普常識,沒想到一天還沒有過去,就輪到自己被這個世界的常識狠狠教育了一番。

幸虧他是經歷過大事的人,在裴城介紹那顆夜明珠來歷的時候,就已經讓自己強行冷靜下來,開始思考對策,眼下雖然還沒有頭緒,但裴越明白一個道理,在這個時候不能有任何刻意的隱瞞,否則被李氏抓住破綻窮追猛打,自己沒有任何翻盤的機會。

說自己不小心把壽禮弄丟了?還是隨便找個什麼物件當成老太太六十大壽的壽禮?

這不僅是在羞辱堂內這些人精的智商,也是在給自己的對手遞刀子。

到了此刻,他哪裡還會小瞧李氏這婦人?

所以在秦氏將話頭引到他身上的時候,他毫不猶豫地老實承認,自己沒有準備壽禮。

但有心人或許還能想起,裴越說的是“沒有準備大哥和二哥那樣的壽禮”,因為他很清楚,自己必須在極短的時間裡想出不一樣的壽禮,而不能真的什麼都沒有。

“不要小瞧任何一個對手!”

裴越在心中暗暗告誡自己,抬頭一看,目光剛好與李氏對上。

當家太太面色略顯複雜,失望有之,驚愕有之,自責有之,將一個沒有管教好庶子的嫡母形象演繹得入木三分。

倒也是個好演員。

只不過,裴越還是看到她眼底的那抹得意和嘲笑。

李氏當然有資格得意。

當日柳嬤嬤被裴太君命人杖斃,她雖然沒有求情,可是回去之後,依舊氣得親手摔碎了幾件名貴瓷瓶,算是她嫁到國公府十八年來最失態的時刻。若僅僅是柳嬤嬤這一件事,她還能暫時忍耐,日後再尋機會慢慢收拾裴越,哪怕裴太君做主讓裴越出府另過,到此處她也還可以忍。

然而裴太君卻讓裴越在自己的壽誕去正門迎客,這讓李氏無比憤怒之餘,心中生出濃濃的擔憂,甚至還有些驚懼。

老太太到底想做什麼?她難道不知道這個舉動意味著什麼?

滿京都勳貴府第看看,誰家的庶子有資格在正門代表家主迎客?

所以她便想出了這樣一條計策,而且自己完全置身事外,縱然裴太君知道是她的謀劃,又如何?終歸沒有任何可以指證她的證據,便是秦氏那裡,她也只不過利用孃家的權勢誘惑之,暗示幾句罷了。她唯一佈置下去的,只是讓府內自己的心腹暗中盯著裴越的那座小院,就算裴越真的在準備壽禮,她也有辦法讓他做不成!

如今大功告成,裴越的名聲被自己毀了,這不比殺了他更好?

勝利的果實唾手可得,她當然可以得意。

不過,李氏沒有被喜悅衝昏頭腦,因為她要徹底廢掉裴越。

在正堂內的氣氛快要凝固、裴越還在苦苦思索對策之時,只見這位當家太太忽地走到堂下,在裴越身前朝裴太君跪下,嘆道:“母親,這件事是媳婦的過錯,畢竟越兒從小就養在媳婦身邊,由媳婦一手教導。今日他犯下這般大錯,以致門第蒙羞,皆是媳婦的責任。往日媳婦雖覺得越兒有些頑劣,可想著那是少年天性,也不好過於拘著他,沒想到竟到了這般地步。”

她回頭看了一眼裴越,傷心地說道:“越兒,還不跪下給老太太賠罪!”

緊接著又目視裴太君,哀求道:“萬般過錯,皆是媳婦的錯,請母親按家規懲治媳婦,不要傷及越兒,他還是個孩子。”

滿堂婦人看著李氏一臉哀苦,頓時生出無盡的同理之心,再看向裴越時,那憤怒的眼神讓他也有些心驚。

裴太君面色木然,並未開口。

裴越心驚之餘,對身前的婦人竟生出一絲不合時宜的佩服。

這一跪一訴一求饒,將她自己顧全大局和裴越頑劣不堪的形象形成鮮明對比,簡直堪稱絕殺,誓要將裴越的棺材板釘死方才罷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