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在來時的路上,簡容就已經大概猜到這半個月以來京都的變故出自裴越的手筆。

裴越遇刺牽連到襄城侯蕭瑾,兩位軍方大人物的鬥爭浮上水面,隨之而來的便是各路牛鬼蛇神,其中自然包含藏在都中的敵國細作以及朝中被他們拉下水的官員。

簡容默然不語,裴越繼續說道:“其實我也明白,像這種敵國的細作探子永遠無法禁絕,殺完一批又會出現一批。就好比太史臺閣在南周的佈置暴露之後,他們還會再派一些高手在建安城潛伏下來。我要做的也不是斬草除根,而是希望在大戰來臨之前,京都能夠安穩一些。”

“我相信你在軍事上的判斷,不過我心中還有一個疑問,那些與敵國細作有勾結嫌疑的大臣們,其中多少人確有叛國通敵之實?或者說,有多少人是你故意拉下水?”

簡容定定地望著裴越的雙眼。

簾外雨勢陡急,大片大片的雨團拍打在地面上,宛如水墨成畫。

裴越明白這個問題包含的深意。

他將簡容推到工部尚書這個位置上,同時又讓對方知曉一部分沒那麼重要的秘密,一方面是因為工部在他將來對大梁的改造計劃中非常重要,需要像簡容這般踏實勤懇的能吏執掌大權。另一方面則是簡容與盛端明不同,後者終究會以皇權為重,對於裴越的一些構想未必能全盤接受,而簡容早在多年前便讓裴越刮目相看。

將時光倒回裴越迎娶林疏月的那一日,簡容所講的那個故事足以證明他並非那種不知變通的愚忠之人。

簡容這個問題其實是指裴越有沒有一箭三雕的打算,即在敲打蕭瑾和清掃京都之外,順勢而為剪除異己,進一步攫取更多的權力。

裴越沉吟良久,不急不緩地道:“一共十二人,他們雖然官階不高,但都佔據著緊要位置,譬如戶部的內倉主事,吏部的文選司和稽勳司主官,還有御史臺的兩位侍御史。”

簡容輕聲道:“可有他們勾結敵國奸細的證據?”

裴越坦然搖頭道:“沒有。不過,此事於他們而言不算無妄之災。這些人都有各種各樣的問題,或貪婪無度或私授權柄,即便不計較部分人能力不足的缺陷,他們被我拉下水也非無辜。”

簡容嘆息一聲,緩緩道:“光風霽月難,和光同塵易,一旦踏入朝堂,又有幾人能夠做到清如許?”

裴越神色凝重地道:“承平時節私德有虧或能忍受,只要這些官員能夠履行職責,我又何必費這些心思?水至清則無魚的道理,我還不至於無法參透。然而將來戰事一旦爆發,我肯定無法繼續坐鎮京都,所以我只能提前落子佈局。”

他扭頭望向庭院中的雨幕,眸光漸漸顯露幾分威嚴之勢,道:“所謂朝堂,歸根結底還是由人組成。我沒想過要讓朝堂上只存在一個聲音,雖說我這些年順風順水,卻也不會狂妄到這種地步。但是在必要的時候,我希望朝廷的運轉能夠如臂使指。”

其實剝開這件事表面上的迷霧,裴越的想法簡單卻凌厲,他需要一個安穩的京都,同時也要牢牢掌控住朝堂的部分權柄。

此事的關鍵在於那些具體且重要的官職上,必須換成他的人。

權臣二字,已然名副其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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