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偉頷首道:“眼下吳軍還處於試探的階段,主力不會傾囊而出,三寨足以自保。”

他就任虎城主帥以來,對於東南面的三座軍寨投入極大,不僅再三加固軍寨的城防體系,而且早已增加各寨的守軍,守城器械和糧草更是堆積如山。當初王平章向開平帝建言裁撤部分軍寨,尹偉便意識到這些保留下來的軍寨的重要性,因此這兩年裡始終未曾放鬆。

尹道小心翼翼地道:“父親,左軍機下一步有何打算?”

這場國戰已經無法避免,對於大梁西軍而言,如果一味固守很可能被對方各個擊破。但是在兵力處於下風的情況下,野外作戰同樣存在極大的風險。

尹偉不答,反問道:“你覺得裴越是個怎樣的人?”

尹道微微一怔,這一刻不禁想起當年在寧國府大門前的初見。

他從未掩飾過自己對那個庶子的敵意,因為裴城性情魯直城府淺薄,而裴越又表現得太過成熟,將來難免會被其算計。只不過隨著時間的流逝,裴越做到了當初在眾人面前的承諾,對於定國府的財富和權勢不屑一顧,硬生生憑著自己的雙手掙出一個國公之爵。

往事如風,想不到是自己枉做小人。

一念及此,尹道輕嘆道:“兒子遠不如他。”

尹偉微笑道:“能夠認識到自己的不足是好事,雖然不指望你像他一樣重現國公門楣,但終究不能讓先祖的在天之靈失望。其實在這件事上,為父比你強不到哪裡去,裴越屢次將定國府踩在腳下,為父對他和穀梁頗有微詞,總覺得他們和王平章是一丘之貉。如今想來,我輩何其可笑。”

尹道深知自己父親的立場和傲氣,不禁好奇地問道:“父親,左軍機到底要做什麼?”

尹偉輕聲道:“為父昨日收到穀梁派人送來的密令,其膽略令人敬佩不已。”

聽完父親的簡略述說,尹道情不自禁地微微張開嘴。

尹偉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緩緩道:“既然他有這份置之死地而後生的膽氣,你我父子也只好捨命陪君子。”

尹道左右看了一眼,低聲道:“可是宮裡太后……”

尹偉嘴角勾起,凝望著天上白雲蒼狗,淡然道:“傻孩子,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更何況太后只是太后,不是君上。”

……

虎城東北為固原寨,此寨最重要的職責便是遮蔽虎城的側翼,掌控貝苕江的犄角之處。

相較於南線的慘烈搏殺、中線大軍對峙的肅殺氛圍,這裡顯得格外寧靜,甚至有些不合常理。

西吳北路軍似乎已經遺忘這座傲然屹立的軍寨,只留下一支輕騎遙遙相望,以防備寨內守軍出擊,然後大軍便從北面遼闊的平原上逶迤前行,直逼靈州西北角上的長弓大營。

三萬騎兵如一片鐵幕掠過,中軍大將年過四旬,神色沉靜然而眼底深處隱有火焰。

他叫謝林,兩年前被裴越用一手瞞天過海擊敗,在陣地戰中損兵折將一敗塗地。

但是宣武帝並未剝奪他的軍權,因為謝林最擅長的不是像張青柏那般步步為營,而是率領精銳騎兵長途奔襲。

冰冷的寒風迎面吹來,謝林心中卻彷彿有怒火在燃燒。

這一戰,必然要洗刷整整兩年片刻不敢或忘的恥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