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澤二十二年十一月,文曉荼身披狐裘來到頤年殿侍疾,淑妃辛若芝與修儀陸蘅芷自內室出來相迎。

文曉荼看了一眼內殿低垂的簾子,低聲問:“母后如何了?”

辛若芝嘆了口氣:“還是老樣子,昏迷的時候多,清醒的時候少。太醫說,怕是就這幾日了。”

文曉荼沒有太多意外, 只是感嘆人生遲暮,“永巷那邊倒是已經備好了棺槨,權當是衝一衝。”——雖然太后的病是衝不好的,但該預備的,早幾年就預備好了,這個年, 太后怕是過不去了。

自太后病重,文曉荼便安排了嬪妃輪流日夜侍疾。說是侍疾, 其實倒也不必后妃們親自伺候,主要就是看顧著。太后病危,好歹得有小輩兒在跟前守著。

文曉荼掃過陸修儀眼底的血絲,忽的問:“二皇子這些日子可還好?”——陸修儀是宮中僅次於淑德二妃的嬪妃,又是主位,侍疾的差事自是免不了。

陸修儀道:“景珂乖巧懂事,又有餘充容替我照料,娘娘請放心。”

草包餘氏啊,沒想到竟也能派上用場。

文曉荼點了點頭,“那就好。”

“你們昨兒守夜一宿了,想必也累了,先回去歇歇吧。”文曉荼柔聲道。

“多謝皇后娘娘!”

如今的輪流侍疾,主要是淑妃、德妃、陸修儀、江婕妤、崔才人五位嬪妃,再外加太子景珺、二公主錦書——文曉荼的粥粥飯飯如今已經可以當大人使喚了。

按理說嘉善公主也該回宮侍奉祖母, 以盡孝道,可偏生她臨盆之日將近, 是無論如何都沒法進宮的。

頤年殿的內寢殿中充斥著一股子揮不散的藥味兒,太后就靜靜沉睡在榻上,面容消瘦、蒼老而枯槁, 此時此刻全無生息。文曉荼忙伸手到太后鼻子底下,好在還有呼吸。

正在此時,昏睡中的太后忽然嘴唇動了兩下,發出了微弱的聲音:“永……昭……”

彌留之際的母親,最惦記的自然還是自己的孩子。

這陣子皇帝倒是日日都來頤年殿,只是這會子皇帝還在上早朝。

又忽然,太后彷彿夢囈般又低弱地發出聲音:“如荼……”

文曉荼驀然一怔。

“哀家……也沒想到,會有人……刺殺,永昭……哀家不是故意……壓著她……”太后的聲音磕磕絆絆,幾乎不可聞。

原來太后竟為當年拖著不肯早封她為皇后而愧疚。其實,倒也不能怪太后。

而恰恰是這皇后之榮,成為了洛沅湘遷怒怨憎、乃至於要置她於死地的導火索。

若太后早早應允,搞不好洛氏會更早與方氏合謀刺殺呢。

“永昭……別怨恨哀家……”太后緊閉的眼角溢位了淚珠。

文曉荼連忙道:“皇上早就不怨恨您了。”

她也不曉得太后是否聽見了,反正太后沒有再發出囈語,她再一次陷入昏睡中。

約莫半個時辰後,皇帝才來到頤年殿,白檀大嬤嬤正領著兩個手腳伶俐的宮女給太后擦身子。

文曉荼便從內室退了出來,低聲將方才太后的囈語轉告了皇帝。

明昭默了片刻,“朕知道了。”

谷咄

文曉荼道:“臣妾冒昧,已經轉告太后,您早已不怨恨她老人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