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日上三竿,文曉荼才幽幽醒來,只覺得身下濡溼,腥氣幽微,不消說,肯定是髒了床榻。

紅果帶著兩個二等宮女進來伺候,換了床單被褥,又伺候她換了月事帶子和貼身衣褲,最後在內室點上一爐香薰著,這才總算捯飭乾淨。

用了早膳、喝了藥,梁萬貫才進來稟報最新訊息。

昨晚從怡芙堂搜出了藏紅花粉,昨夜掌刑司連夜審問,也有了結果。

“方婕妤的貼身宮女穗兒揭發,說是瞧見太監胡四帶著金銀珠寶私底下會見了麗心堂的小德子。至於那胡四,起初還咬死不認,嚴刑拷問之後,才肯招供,承認是受方婕妤指使,收買太監小德子,讓小德子去聯絡咱們宮的燒火太監小凌子,在您的安胎藥裡動手腳,後來又殺了小德子滅口。”

文曉荼揉了揉眉心,這個方氏,算計得環環相扣。那個穗兒,想必就是皇帝安插在方氏身邊的眼線了,關鍵時候,負責背刺一擊。

“如此,便算是證據確鑿了。”文曉荼緩緩道。

梁萬貫躬身道:“是。太后得知此事,異常震怒,沒等皇上發落,便下了懿旨,褫奪方氏婕妤位份,貶為庶人,並打入冷宮。”

一夜光景,方氏從一個三品婕妤變成了冷宮罪婦。

何苦來哉,還不如老老實實呆在浴佛殿呢。

梁萬貫又道:“饒是如此,太后仍覺不解氣,方才又下了懿旨,賞了方庶人二十板子。”

文曉荼挑眉:“二十板子?方氏身子骨虛弱,可別受不住死了。”

梁萬貫笑著說:“婕妤主子請放心,皇爺還未發話,太后娘娘再恨毒了方氏,暫時也不會要了她的命。”

是了,太后顧忌著方氏的父親方清儒,顧忌著皇帝的前朝,所以不會私自處死方氏,頂多就是折磨一下出出氣罷了。

文曉荼也覺得挺出氣的。

“知道了。”文曉荼頷首,復又問:“皇上那邊兒還沒有旨意嗎?”

梁萬貫道:“主子,今兒是大朝日。”

文曉荼“哦”了一聲,萬事都沒有朝政要緊,忽的,她有些古怪,“你叫我什麼?”——按理說,她不是主位,也就不算是梁萬貫頂頭主子,所以先前梁萬貫一直稱呼她婕妤娘子。

梁萬貫噗通一聲跪下,咚咚咚磕了三個頭,“奴婢知道得太多了,還請主子護奴婢一命!奴婢日後願為主子效死!”

文曉荼沉默了幾秒鐘,道:“你也不必如此害怕,你可是梁琨玉的乾兒子,又是御前出來的人。”

梁萬貫苦笑:“皇爺殺伐果斷,若動了殺心,奴婢哪怕是大總管親兒子都不頂用。求主子看在奴婢也算是為您效勞了這些時日的份上,護奴婢這一回,奴婢日後定對主子忠心不二!”

親兒子?梁琨玉一太監,哪來的親兒子?文曉荼苦中作樂地想。

她又不是寵妃,皇帝若真想殺誰,她還能攔得住?

“我雖沒有阻攔皇上的本事,但若你真有性命之虞,我盡力護你便是。”文曉荼弱弱道,此番,也多虧了梁萬貫上下安排,才完成了這一局。雖說最後坑了她,但方氏也進了冷宮,生不如死,她也算是大仇得報了。

“多謝主子!”梁萬貫又磕了三個頭,一顆惴惴多日的心總算落回了肚子裡。

文曉荼苦笑:梁萬貫此番求救,自以為是抓住浮木了,實則不過是一片浮萍罷了。

她於皇帝而言,已經沒有了利用價值。

但好在她也同樣沒什麼威脅,所以皇帝應該會容許她在後宮安然活下去。

罷了罷了,好在這段寵妃生涯,她也攢了些家底,等日後墨汁生意走上正軌,也能有一筆源源不斷的收入,後半輩子應該可以過上平淡的養老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