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茜茜在高鐵上,收到黃立工的微信,酒店的定位。沒有別的話了。

嗯?他是讓我自己過去酒店。

她鎖屏,把手機放到座位上,把注意力放在窗外呼嘯而過的農田和房舍,什麼都不去想。深入新大陸的冒險太快就呈現出它的面目,然而真實的冒險從來如此,疲累、飢餓、蚊子、暑熱,無窮盡的瑣屑,以及徒勞。興奮和期待從來只在冒險念頭產生的時候。

下高鐵,走過月臺,穿過步行通道,過了安檢就是出口。許茜茜目光下意識地左右掃過接車的人群,沒有任何一張熟悉的面孔。

等計程車的時候,她再看了一眼酒店定位,心裡找到一絲絲安慰。這家小酒店,在舊城區,不貴,自然房間也小。空閒地佈置精心,算不上園林,但有園林氣韻在。她和父母去蘇州玩時住過,印象頗佳。

怎麼這麼巧,黃立工也住到了這家酒店裡?也許,哪次閒聊時和黃立工提過,難得他想到了,到了蘇州也就訂到了這裡。許茜茜知道,認識不久後就發現的,黃立工看著大大咧咧,喜歡擺出一副幹大事不拘小節的姿態,實則記性很好,幾年前吃過一次飯的人在席上最喜歡吃哪道菜都能記住。他肯定也記住了,我是獨行女俠,許茜茜想,像是要安慰自己一樣。她和黃立工提到過自己的英國生活,哥哥每個週末會過來看看她,幫她解決生活中出現的小問題,除此之外她都是自己料理自己。

許茜茜快到酒店時,黃立工在一家老字號吃著面。這一天,他見了三撥人,圈裡圈外的,談完立馬拍屁股走人,轉換戰場到下一家,像行軍打仗,都快到了晚飯時間才吃上午飯。在舊城區聊完最後一撥,這家企業留他一起吃晚飯。離晚飯還有一個多小時呢,黃立工婉拒,說來日方長,這次還有事情。

他往酒店走,快到時看到了這家小門面的老字號,才覺得肚子餓得難以忍受,就進去了。進門時自嘲,肚子很體諒主人嘛,知道創業艱難,能省則省,到這個合適地方才喊餓。吃了半晌,忽地想起來,許茜茜應該到了吧,她發微信告知上火車到現在已經過了好久。想起這個事,他馬上意識到不妥,拿起手機連珠炮地發微信語音,一副人疲馬乏剛從漫長會談裡出來的狀態:“你到哪了?下火車沒?我剛忙完。酒店房間我訂好了,房費也付了,直接就能住啊……”

過了一會,回信來了,“吃麵呢吧?注意形象。”

黃立工臉紅了一下,有種被拆穿的感覺。剛才給她發語音的時候,左手拿著手機,右手也不閒著,下意識地繼續把麵條往嘴裡送,這呼啦啦往嘴裡吸麵條的聲音,也被錄下來,傳到許茜茜手機上了。

接著又是一條,“我住進去了。”

這麼快?!他想起來,許茜茜和他說過,也就半個小時車程。從上海到蘇州,高鐵是最便捷的通勤工具,不但快,發車也頻繁,幾乎和公交車一樣。很多到上海打拼的年輕人,房子買在蘇州,人在上海上班,早晚上下班通勤,甚至比住在市區的還快。

他懷著大事不妙的覺醒,說,“唉,中午沒吃飯,餓壞了。對了,你餓不餓?我給你打包一份。”

良久,許茜茜回了一句,“帶籠小湯包。”

黃立工不但買了小湯包,還主動加了一份燙時蔬。回到酒店,在前臺問到許茜茜的房間號,上去敲門。敲了半晌,模糊傳來許茜茜的聲音,“哪位?”

黃立工清了清嗓子,洪亮地回答:“是我。”

“黃總啊?你把便當放在門口就行。”許茜茜的聲音清晰了點。黃立工把小籠包放在門口,撓了撓頭,側耳聽到裡面有嘩啦啦水響聲,搖了搖頭,回自己房間去了。

晚上,許茜茜給他發了條資訊,說約了朋友。就再沒有音信了。

第二天一早,許茜茜打電話叫黃立工吃早餐。黃立工穿上一身挺刮有型的西服,把鬍子颳得乾乾淨淨,還想起來剪鼻毛,站在鏡子前,左右端詳一番。一樓的小餐廳裡,許茜茜坐在窗邊,已經把早餐取好放在桌上,這家酒店的早餐是做好一份一份的,憑房卡自取。

窗外,有一塊小小的空地,鋪滿翠綠的青草,靠牆依著幾塊不大的千層石,長著青苔。另一側邊緣處,錯落地布著幾叢文竹和幾塊鵝卵石。簡單,但有些情致,像是給鳴蟲螞蟻們構建的小園林。許茜茜出神的看著,等黃立工坐下後,才轉過頭來,兩人默不作聲的吃早餐。

“待會去哪?”許茜茜掃了一眼,看到黃立工穿著有款有型,一掃之前休閒鬆垮的狀態。

“去會會互力科技。”黃立工抬腕看了一下手錶,說,“還有37分鐘,待會有車來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