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門後的一條長道,顧懷也走了快半個月了。

雖然不如那些走上了幾十年的老臣熟悉,但也算是記下了沿途的一草一木。

朝陽映照著金鑾殿上的金瓦,整個世界彷彿都有些閃閃發亮。

官員們依舊有秩序的進入大殿,彷彿和之前的那些天沒什麼區別。

行禮參拜一氣呵成,徐子允走上臺階,主持議事。

朝會開始,按照常例是要討論大事的,但一來西北賑災的訊息還沒傳回來,二來南邊戰事也沒開啟,所以場中一時居然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御史黃晟按捺不住了,看了一眼勳貴佇列,越眾而出:“下官劾靖王顧懷目無法紀,率眾威脅齊王殿下,又對謝首輔二子拳腳相加,據下官調查,疑因政見報復,還請朝廷施以懲戒,平此不良之風!”

開局就來個王炸,在場官員紛紛譁然。

這還是顧懷第一次被彈劾?哪怕是在涼州的時候,也因為過於低調沒御史願意搭理他,結果來了長安不久就給盯上了?

至於那位御史說的內容,大家都選擇性的只聽了一點,風聞奏事風聞奏事,御史最擅長的就是半真半假危言聳聽,反正拿他們也沒辦法。

詩會的風波已經傳開了,大家都聽說了一點,是謝家二子調戲顧懷的丫鬟不成反被揍了一頓,哪兒來的報復?他顧懷有什麼資格和謝閣老政見不同?

眾人的目光紛紛投向顧懷,捎帶著打量二皇子。

二皇子面無表情的閉目養神,好像沒有聽見御史的彈劾。

手下養一批打手就是有這個好處了,但凡政敵出點事情,就能逮著窮追猛打,你沒幹?沒關係,先彈劾了再說,反正訊息傳出宮去也能落你一身灰。

要是看不順眼你的官員多紛紛跟著落井下石,那就不好意思了,迫於壓力朝廷也要意思意思。

按照傳統,顧懷此刻應該出列自辯,他也確實把兩隻手從袖子裡抽了出來,往前走了兩步。

徐子允看向顧懷,發現他的神情沒什麼變化,皺了皺眉。

他對顧懷沒什麼偏見,但謝老二昨天被抬回謝府的時候給他撞了個正著。

謝洵倒是一甩袖子休息去了,只留下一句話:

“抬進去。”

畢竟是自己多年老友的兒子,哪怕有錯在先,可打成那副模樣,顧懷也是有些不知分寸了。

顧懷朝著龍椅打了個稽首,先把禮數做足了,然後轉身看向那位御史:“孤何錯之有?”

黃晟冷笑道:“身為藩王,藐視法紀,旁人稍有冒犯便帶著惡奴拳腳相加,如此跋扈,難道無錯?”

“同為藩王,大庭廣眾之下出聲威脅,攔住去路不依不饒,如此長輩,難道無錯?”

“陛下身體有恙,靖王殿下在長安不僅不安分,反而攪風攪雨,置陛下於何處?如此不忠,難道無錯?”

“如此不尊法紀目無君上,難道無錯?!”

黃晟的聲音一句大過一句,最後簡直是在質問。

他有些飄飄欲仙,沒錯,當御史就是這麼爽。

平常官員還得考慮考慮身份尊卑,他們就可以看誰不順眼彈劾誰。

當然,坐在龍椅上那位一般還是不能招惹的,除非心大。

顧懷笑了笑,等到黃晟的餘音消失,才開口道:“若是孤沒有記錯,上一次黃御史就曾去大理寺刑部狀告過孤?”

黃晟混不吝的一點頭:“是。”

顧懷轉身面對其餘官員:“由此可見,黃御史對孤頗有舊怨,所以此番彈劾於孤,想來有幾分是出於私心的。”

他不讓黃晟辯解,就繼續說道:“前日詩會一事,孤沒什麼可以自辯的,事情其實很簡單。”

他看向國子監官員的方向:“國子監開辦詩會,給孤送來了請柬,孤欣然赴宴,為了不暴露身份,還只帶了一個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