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 章| 戰稷下亞聖鼓舌 追千里痴子尋辱(第2/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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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蘇秦大笑起來,“看來田大人對老夫子是真的沒有信心了。不過,在下並不這麼想啊!”
“蘇子信心,能示在下否?”
“可有二示,一是在鬼谷之時,聽先生提過他的名字。能讓先生記住名字的人,在下不敢不敬,必事以師禮!二是出山之後在下游於稷下,聽到一句話,說是老夫子講的,在下感受頗深!”
“什麼話?”
“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
“咦,這不像是儒者之言哪!儒者掛在嘴上的盡是君臣之道,君須在民之上!”
“呵呵呵,”蘇秦笑道,“對這個鄰居,看來田大人所知不多啊!既然所知不多,你又憂慮個什麼呢?”
“嘿嘿,”田文笑了,“我這不是……怕他們吵鬧嘛!聽說孟老夫子脾氣暴哩,罵人就跟喝涼水似的,一言不合就開罵。在家裡罵罵可以,若在這兒罵人,叫在下如何收場?”
“唉,你呀,”蘇秦苦笑一下,嘆道,“來管學宮了,卻還不知學宮。學宮就是做學問的地方,來這兒的人,有許多專為學問而來,而學問呢,就是有學有問,有爭有論,你不讓爭,不讓吵,不讓鬧,只讓大家一團和氣,你好我好,大家的學問還怎麼做呢?”
“咦?”田文不解道,“學問不就是學和問嗎?我不解,來問你,你解釋給我,我就學到了。”
“嗯,”蘇秦應道,“你說的這個叫師徒傳授,在門裡就可以了,不需要到這學宮來。這些學者不遠千里趕到這兒,並不全是為個衣食。還為什麼呢?為標新立異。所以學宮裡才設論壇,好讓學者立論、證論、辯論,最後達成定論。任何人的學問,只有形成定論,得到承認,才算出人頭地,才能揚名立萬。常言道,旁觀者清,當事者迷。無論何人,總是認為自己所論為是,他人為非,但究竟何人為是,何人為非,這就需要論辯,需要切磋琢磨,各方學者就在這個琢磨過程中找到己方漏洞,揚己所長,削己所短,從而使自己的立論成為最終定論,
得到弘揚。”
田文釋懷,眉開眼笑地辭別而去。
送走田文,蘇秦剛要回門,幾個人影匆匆過來,走在前面的是飛刀鄒。
“主公,”飛刀鄒一臉興奮,壓低聲稟道,“鉅子來了,還有我師父!”
蘇秦忙迎上去,與墨門鉅子告子、尊者屈將子見禮。
出山之後,全力以赴支援自己的多是墨門弟子。面對鉅子,蘇秦感慨萬千,長揖至地,久久不肯直身。
見面禮畢,三人回到客堂,按賓主坐下。飛刀鄒上完茶水,守在門外。
“聽飛刀說,”告子直入主題,“孫臏出海去了,蘇子仍在傷悲中,不害放心不下,特來探望!”
“謝鉅子掛念!”蘇秦拱手,“龐兄與太子申之死,傷透了孫兄的心,加上齊國內訌,田忌出走,孫兄就……”止住,輕嘆。
“孫臏出走,雖為天下之失,卻合孫臏之性。”告子回禮,應道,“不害與孫臏有過交往,知其秉性,雖學兵法,卻見不得殺戮,何況萬千生靈,包括他最親的人,就是在他的眼皮底下成為塗炭呢?”
“咦,”屈將子不解道,“孫臏為什麼定要入海呢?若為隱居,天底下到處都是居處,我隨便為他尋一道谷,只要他樂意,保證誰也見不到他!這下倒好,大海茫茫,尋也沒個尋處!再說,海上風雲變幻莫測,萬一……”頓住。
“是呀,”告子嘆道,“聽飛刀說,他還帶著夫人與兩個孩子呢!”
“就秦所知,”蘇秦應道,“孫兄是為尋找瀛州去的。昔年淳于子前輩出使大梁救他,得知他與梅公主的生死苦戀,甚為動容,隨口編出一個公子虛來,說是公子虛是齊國公子,遁世於海上瀛州,是個仙島,島上有仙草可治孫兄瘋病。公主欲求仙草,淳于子卻說出一個條件,就是她必須嫁給公子虛。為救治孫兄的瘋病,使孫兄成為一個正常人,梅公主含淚踏上嫁車,坐在孫兄的頭頂來到齊國,成就一段情愛佳話。孫兄由芝罘山出海,必也是信那故事,尋那瀛州去的!”
“嗯,”告子沉思良久,點頭,“聽先鉅子講,大海之外可能真的有個仙境。據《周髀》所載,‘天象蓋笠,地法覆盤’,地由山與海所成。既然山外有山,海外也自然有海了。海外之海,與我中原大地不相往來,是否為仙人所居也未可知。”
“若是此說成立,稷宮倒是有人治此學術。”
“你說的是談天衍吧?”告子笑問。
“正是。”蘇秦笑笑,“真希望鄒子不是虛講!”看向告子,話入正題,“鉅子乃百忙之身,此來稷下,可有蘇秦效力之處?”
“稷下乃藏龍臥虎之地,”告子盯住蘇秦,“天下學子云集,大方之家林立,在下此來是想在學宮裡住些辰光,一是求教於大方之家,切磋學問,二是弘揚墨道。”
“若是此說,”蘇秦應道,“鉅子可先在寒舍屈身一宿,明日秦讓田文劃出一處宅院安身如何?”
“甚好。”告子拱手。
“鉅子來得倒是巧呢!”蘇秦回過禮,“鄒人孟軻明日午後開壇,稷下震動,想必會有一場熱辯,鉅子正可一覽稷下之學!”
“不害聽說過他,也是為討教而來。”告子略作思忖,“對了,不害此行只為切磋學術,鉅子稱呼不宜再用,也不想示人以墨者身份,望蘇子照顧!”
“秦謹記。”
翌日午後,隨著一圈鑼響,各路學子成群結夥,紛紛來到廣場,各拿席墊,繞壇呈扇狀就地席坐。各門派按照人數多寡由學宮令府吏提前劃定一塊區域,整個廣場如七百年前八百諸侯會於孟津伐紂時的各部落陣容一般無二。每一群中打首的是先生,先生前面豎著門派旗幟,上書各自叫得響的名號,矜持的如實書寫,如“接子”“慎子”“詹子”“尹子”“兒子”“孫子”“趙子”“田子”“公孫子”等,放得開的直寫綽號,如“天口駢”“談天衍”“江水流”“河源頭”“會稽山”“貴身門”“逍遙谷”“順風耳”等,也有什麼名號也不寫的,直接寫個符號作為門派標誌。還有一個打著一頂空旗,許是沒有弟子,旗下只坐一人,顯然是初來乍到、尚未立門但已透過立壇考核的先生。
各門派旗幟五顏六色,有方,有圓,有三角,有長條……奇形怪狀,難以形容。
單看旗幟,場上不下四十面,說明稷下先生的數量已過四十,看來祭酒淳于髡是個處事相對寬鬆的伯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