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這裡的人,真是簡單啊,有一口活命的吃食,便心滿意足了。

林徹一群人沒多待,很快就出了粥棚,免得妨礙了施粥,隨即又溜達進了邊上的另一片草棚。

這裡瀰漫著濃濃的草藥味道,六七個郎中就在這簡陋的地方給人看診瞧病,棚邊二三十個陶鍋咕咚咚的煎著藥。

見裡面很是忙碌,林徹也沒進去打擾,默默了看了看一側草棚中躺著的十幾個比較嚴重一些的病人。

地方還比較乾爽,簡陋的竹榻上也鋪著草蓆,病人們都有一塊可以蓋在身上的厚麻布,情緒都比較穩定的樣子。

現實的情況讓林徹也找不到什麼不滿意的地方,林家的夥計們做事還算得力。

林徹見自己在現場似乎也幫不上什麼忙,只好領著人,慢悠悠的進了不遠處的一座草廬。

這裡是一個小土丘,光溜溜的草都沒一根,地上都是一片碎石砂礫,應該是為了林徹到來特地搭建的。

草廬還挺寬敞的,四五米見方,用剖開的青竹拼著地板,擺幾七八個竹櫈,都是青嚓嚓的,能看出都是不久前才趕製出來的。

林徹按了按竹凳,還挺結實的,就一屁股坐了下來,凳面是細竹絲編成的,還算精巧平整,坐著很舒服,“大家都坐,商議一下後面的事。”

護衛們都留在了草廬外,進到裡面的是鈴娘,羅標,焦大和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年青漢子。

這裡也沒有茶水什麼的,鈴娘沒啥可做的,就搬了個竹凳在林徹身後坐下,眨著大眼睛看著眾人。

大家都坐下了,焦大先開口了,“公子,小人昨晚和章護衛聊起後方才知曉,原來我們壽春縣五年前的正堂林知縣正是公子先尊,真是不知道何等福緣才能讓小人們深受林府兩代人的大恩。”

總算吃了點飽飯,焦大的氣色比昨天好了很多,此時一臉唏噓的感慨著。

“哦?這麼巧?你們還真是先父以前治下之民,你們到底遭遇了什麼,這會有空,隨意說說。”

林徹不想自己先前胡說還給說中了。

“也不全是吧,去年,剛過秋收,韃子便來打草古,俺們安豐軍離著韃子那邊近,被禍害的最兇,糧食不是被搶就是被燒了,各個州縣的城池在開慶年就大多被韃子陷過了,也是一片破敗,官府也沒糧。到了冬天,實在找不到吃食了,又冷又餓的,俺們幾個縣的百姓實在挨不到來年開春了,只好開始往南走。俺們這一股,開始都是一個鄉里的,後來走著走著也就都亂了,一路都是逃難的。小人看著這樣不是個事,人太多了,沒哪個地方能供得起,便領著人另外走了一路,也有其他地方的人跟了來。最多的時候,小人這一股有四五千人,一路散的散,死的死,也就剩下這一小半了。”

焦大說著,眼睛便紅了起來,應是想起了這一路的悽慘,“還好,老天給了俺們一條活路,讓俺們走投無路的時候遇到了公子,要說也定是林公林青天在天保佑了。”

呵呵,要說林徹這便宜老爹為官一任能有多出色也是沒有的。

和此時大多數地方官一樣,治理地方講究清靜無為,勉強能把稅賦收起來,安靖地方,不擾民滋事,便是難得的好官了。

林老爹好就好在,家中鉅富的出身,對錢財沒有要求,不貪汙不受賄的,也不搜刮地方,審理案子也較為公正,這就被一些百姓喊青天了。

但是也就這樣了,任上做的最出彩的地方,就是殉職了,要他守城,他也沒那個能力。

林徹對自己的便宜老爹興趣不大,繼續打問了一些其他情況,“焦大,我看你這樣子,不像是常人吧。”

焦大稍微沉默了一下,“不敢瞞公子,小人原是駐在廬州的禁軍,開慶年間,將主得罪了奸相,以救援安豐軍各地不利的理由下了獄,小人擔憂壽春的家人便索性逃了營,帶著十幾個軍中的同鄉回了壽春。”

“那這位也是軍中出來的?”

林徹又打量著焦大身後的年青漢子,又覺著年紀不大像。

“回公子,這是俺們將主的幼弟,當年才十三歲,家中的人都和將主一起下了大獄,押去臨安問罪,他那時被俺們藏起來了,後來便隨俺們一起回了鄉。說來,他一身家傳的武藝也是了得,今年剛滿十八,若是公子不嫌棄,留著做個隨從使喚,來,小七,來拜見公子”焦大對身後的漢子招呼道。

這漢子站了起來,足有一米八九的大個子,就是太過消瘦,顯不出雄壯。

漢子跨步到林徹跟前,單膝跪下,抱拳拜倒,“寧藍拜見公子,求公子收留,寧藍別的沒有,只有一把子死力氣,不敢說如何護衛公子,旦有使喚必盡心竭力,拼卻性命也在所不惜!”

林徹看看眼前的漢子,眉目清秀,神情剛毅,養上些日子,會是一條猛漢。

又深深看了一眼焦大,心裡明白,這是焦大為了他們這群流民的將來,想要在林徹身邊有個能說得上話的自己人,這也無可厚非。

正在焦大被林徹看得心裡發毛,表情忐忑之時,林徹開口了,“那好,如此便先在我身邊護衛。”

“謝公子成全。”焦大和寧小七一起拜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