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人議論得沸沸揚揚,這裡面的道理,或許有的讀書人看不懂,但同為世家的人們很快就回過味來。

他們他們能想得到潁川王家之所以如此做的原因。

世家可以傳承數百年而不絕,其根本秘訣不在於所謂的底蘊所謂的沉澱。而是他們的眼光。

歷史就像是大江上起落的潮水,自有它的規律,一個人就算再如何驚才絕豔,也只是這個起落大潮中的一朵小小水花,或者一點水滴,僅此而已。

個體的力量無法去左右歷史大勢的走向。真正的聰明人所應該做的,不是扭轉歷史大勢,不是逆天而行,而是看清歷史大勢的走向,順應潮流,藉助他的勢頭達成自己的目的。

最開始冠軍侯啟兵在他們看來只是又一次的王朝更迭,重複之前無數次的事情,無甚出奇。

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冠軍侯越來越多的行為,展露在他們面前。

世家大族們驚訝地發現,這位冠軍侯似乎不只是想要簡單的重複前人走過的道路,他是想要創新出一個嶄新的,與之前百年千年都不同的未來。

他們覺得匪夷所思,然後搖頭,心想年輕人真是不曉得天高地厚。

在他們看來,這所謂的冠軍侯,路明非,不過是諸多看不清自己也看不清這個天下的狂徒之一罷了。

但後來的發展卻證明他們錯了,錯的離譜。

本來毫無可能,一點成功希望都沒有的事情。

在冠軍侯手中,竟然一步一步的向著成功的方向前進,眼看著最後終點已近在眼前。

與天下人為敵也好,他也將要贏了。

這實在是沒有道理的事情,說不通。

世家大族們翻來覆去的研究路明非一路以來的戰績,排除了所有的可能,最後只得到一個匪夷所思,又讓人不得不相信的答桉。

冠軍侯能做到如今這種程度,靠的完全是他的個人勇武。

有人說,除非你的個人勇武超出了這個凡俗的極限,否則都還得遵循這個人世間的規矩,按照這些規矩來辦事。

但這裡恰好就有一個超出了凡俗極限的人。

不要說什麼大洲建國以來,就算是放眼史書,所有青史上有記載的戰爭,所有的將軍元帥,甚至民間俠客等等等等,沒有一個能與如今這位冠軍侯相提並論。

他便好似不是這凡間之人,而是從天上來的。

當個人勇武到了路明非這般田地,成了真正意義上的天下第一,無人能敵,那麼他的意志就無人可以違背,他想做到的事也一定可以做到。

在這樣的人物面前,不要提什麼歷史大勢。

他就是歷史大勢本身。

當看清了這一點,再回頭來思考潁川王家之所以投靠路明非的原因,便也就一目瞭然了。

…………

京城還是原先那個京城。

只是宴會少了。

秋意漸濃,庭院裡的樹木,光禿禿的一片,家主沒有讓下人清掃,他搬了把藤椅坐在一地的枯葉上,遙望某個方向,良久後悠悠嘆息。

雖然目前只收到潁川王家一個投靠冠軍侯的訊息,但他很清楚這只是開始,而非結束,他也清楚這個開始意味著什麼。

大周要完了。果然,如他所料。

以穎川王氏頭陳冠軍侯這件事作為轉折。戰局陡然一變。原本儘管是在股骨支撐,但朝廷的大軍好歹還算是有個樣子,如今倒好,潁川王氏彷彿是一個訊號,在他之後,陸續有各大名門望族,從朝廷一方前往冠軍侯所在,力量此消彼長之下,對比更是懸殊,本來就已是苦苦支撐的朝廷大軍,這下徹底潰敗。

兵荒馬亂的氣氛如同一場瘟疫,逐漸向著天子腳下的京城蔓延,這光景就算是京城,也開始人心惶惶,越來越多的人往外逃,儘管他們自己也不知道要往哪裡逃,但總而言之離開這裡就是好的。

當路明非抵達京城時,昔日熟悉的光景,已然一去不復返,呈現在他眼前的是一座荒敗的孤城。

路明非跨坐在白馬上遙望城牆,他想象著那一日,繪梨衣帶著自己闖出老皇帝佈下的包圍圈,險之又險逃出昇天時候的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