吏部天官的眼神帶上一抹忌憚。

九層臺上的皇帝,嘴角卻是多了一抹笑意。

食指輕釦扶手。

不錯,不錯。

他的心情非常好。

前些年計都侯倒臺後,武侯一系便是威武侯一家獨大,儘管這位實權侯爺向來純良,但真正的帝王可不會將安全寄託於臣下的忠誠之上,必須要找一個平衡,於是他將目光投向了在邊疆戰事中新近崛起的自稱路鳴澤的將軍身上。

三年軍功封侯,其中固然有路明非戰績彪炳,但也是缺不了皇帝的心思,他需要一個人來平衡朝局,他看中了路明非這把好刀。

他要美人,就給他美人。

他要富貴,就給他富貴。

他要什麼,就給他什麼。

便如此,皇帝耐心等待著冠軍侯真正鋒芒畢露的一日。

你看,這不就來了?

一個人在朝堂是成不了事的,這道理就跟戰場廝殺一樣,你得有出謀劃策的人,有衝鋒陷陣的人,也有尋常小卒,有悍勇死士。

天下道理便如此,一法通則萬法通,路明非確實不瞭解權術爭鬥,但戰場廝殺的道理他卻是諳熟於胸,站在將軍的位置覆盤全域性,無非是有人盯上了他手裡的權利,有人恐懼他的未來,畢竟權利這玩意,一個蘿蔔一個坑,你佔了高位,別人就上不來,那他們能怎麼辦,還不是隻能請你去死上一死了。

路明非只是懶得爭,卻不是怕了爭。

三年軍功封侯,這件事的意義可沒有看起來那麼簡單,凡是曾追隨路明非衝鋒陷陣的將士,只要還沒死的,哪個不是一直往上走,武城兵馬司的周勝只是一個縮影,更多路明非的下屬散在其他位置。

路明非的個人魅力無需多言,每逢戰事他都是第一個衝鋒在前,身先士卒這四個字給人留下的印象也太深刻了,無論多少年士卒們也忘不了白馬將軍的背影,他是披斬開敵軍陣列的利刃,也是撐開天地的神山,沒有什麼能阻擋冠軍侯的腳步,這是深深烙印於每一個甲士心中最深處的信念。

於是,當冠軍侯再有令出,他們自然而然便會跟從。

向來決定天下大事的朝議,如今卻成了菜市場般吵鬧喧囂,以吏部天官和冠軍侯為首,兩派人馬爭鬥不休,而這嘴皮子上的功夫,武官這些大老粗自然沒法與文臣相提並論,但他們還有拳腳上的功夫不是,幾個惱羞成怒的混不吝居然直接對文臣動了拳頭,眼看著一場鬥毆就要產生,皇帝重重一哼。

“成何體統!”

他將兩邊人馬噼頭蓋臉罵了一頓。

而後一揮長袖,道了句退潮,便是走了。

大臣們面面相覷,無論是武官還是文臣,都是一頭霧水。

甚至有些憤慨。

這些個大老粗,蠻子,不讀詩書的蠢物,竟膽敢在金鑾殿上動手,陛下怎麼就走了,殺了他們啊!

武官們也不服氣,揉著拳頭不懷好意的盯著文臣,小白臉,酸書生,就你們能說是吧,來來來,再給你們爺爺說兩句試試,看爺爺不把你們屎都給打出來!

這邊他們熱情交流,那邊路明非和吏部天官有說有笑,兩人肩並肩往外走,有今日一朝以後,冠軍侯的山頭便算是立下了,氣候已成,哪怕是吏部天官,也得以平輩待之。

儘管這次朝議最後是陛下各打五十大板告終,看似不偏不倚,但誰都沒忘記這件事的引子,貴人子弟們還在武城兵馬司裡關著呢,真要說起來還是路明非理虧,皇帝卻是提都沒提,這樣的態度就足以說明一切。

跨上白馬,親兵在前引路,這個年輕人臉上洋溢著發自內心的笑,時不時偷眼去瞧路明非。

路明非問他這是怎麼了,年輕人搖頭,又笑著點頭。

“今天的侯爺,和前些年的真像。”

路明非一愣,哈哈大笑。

什麼是大丈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