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來謀而後動,養氣功夫又爐火純青,哪裡如這次般,欲言又止。

車外那人還在聒噪,本以為是誰家子弟又起了矛盾,在京城這種事實在不值一提,貴人兒女就沒幾個是好的,細細想來,也無甚大驚小怪,說到底他們父祖拼搏奮鬥,掙下偌大家業,所為還不就是好讓子孫後代有揮霍和肆意妄為的本錢。

為天下計,為黎民計,這樣的人不是沒有,就是太少。

“侯爺。”

車外那人又問。

他在等待吩咐,只要威武侯一聲令下,無論這位什麼來頭,都可拿下,既有膽量嚼小侯爺的舌根,就得做好付出代價的準備。

威武侯心中閃過陛下的言語神態。

發現了麼?

也是。

畢竟是陛下啊。

說來,在鬧事,還是他馬車必經之路,有人公然抵毀他的兒子。

天底下哪裡有這般巧合的事。

他笑了笑。

在心中幽幽一嘆。

陛下啊。

“退下。”

“是。”

…………

冠軍侯回京了。

這一日萬人空巷,小販,書生,殺豬的沽酒的修刀的挑米的開酒樓的,眾生百態,皆是喜氣洋洋。

他們圍在道路兩旁,翹首踮腳,小孩騎著父親脖子,幾個潑皮扒上他人屋簷,賣瓜果賣瓷人賣冰糖葫蘆的,來回走個不停,這笑就在臉上掛住了,化也化不下去。

“聽說了沒,冠軍侯可俊了!”

“借光借光,勞煩讓小聲過一過。”

“你這酸秀才靠這麼近做什麼?”

“不瞞兄臺,小可別無所長,只一手丹青尚是拿得出手,這部,聽聞冠軍侯將要回京,好幾戶人家尋我下了單子,出價五十兩,定一幅冠軍侯的畫像。”

這話一出,周圍的人齊齊倒吸一口氣,都是直搓牙花子。

五十兩求一幅畫,看眼前這酸書生,又不是什麼丹青妙手,卻出得如此高價,想來,應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

求畫之人所求並非是畫,而是這畫中白馬的少年郎。

說起這白馬,有人便搖頭晃腦的炫耀開了。

說來也奇,一日冠軍侯紮營,不遠處有一潭水,取水的甲士去了幾人,都是未回,引起冠軍侯好奇,他親往一看,就見得月光下一匹通體如雪的白馬,低頭在潭水旁,皮毛散發如玉般的光澤,很是好看。

這便是冠軍侯的白馬了。

本事再高明眼光再挑剔的相馬師傅見了它,都得挑起大拇指,這是真的好,天底下一等一的烈馬,甚至配得上一聲龍字,喚作龍馬也不為過。

這邊說著白馬,那邊則是冠軍侯的戰績。

所謂冠軍侯,便是勇冠三軍之人,傳說這位更是力可舉鼎,陣斬敵將更是如吃飯喝水般輕鬆寫意。

短短三年便是封侯,其中固然有當朝天子恩寵,卻也有實打實的軍功在身,死在其方天畫戟之下的敵將,當真數也數不過來,大周規矩,將軍人頭,可比百個尋常士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