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且塌,浪且壓,惶惶然不知天災或是人禍,水珠碰撞炸個不休,只有個少年郎在那前頭。

青銅面具下是一雙沉凝的眸。

黃金的光也收斂,要為那深淵也似的黑暗低頭。

他曾令九州俯首。

鎮壓天下無所不從。

而今朝,同一副面具出現於此。

哪怕是龍,又有何妨。

他一腳踢出了浪裡的黑龍。

那是一條比之赤龍更為猙獰的純血龍類,他有著骨刺縱橫的鐵面,兩根堅硬的龍角閃爍寒光,黃金瞳裡充滿了暴虐和瘋狂。

東方古人傳說龍類有興風作浪的神通,此話不假,就算是海洋與水之外的龍類,不用言靈和權柄,只是利用他們那龐大的身軀和強橫的力量,也能製造出小型的旋渦浪潮。

更何況跨系使用言靈,對於龍類而言並非天方夜譚,大地與山的龍類能使用天空與風的言靈,那為什麼青銅與火的龍就無法使用海洋與水的言靈。

黑龍暴怒,他是個純粹的戰士,無論面對怎樣尊貴的存在也不可能後退,因為後方是他們效忠的王,前頭是率先衝鋒的將軍,這是關乎了至高王權的戰鬥,退無可退,也無路可退。

那是人類無法理解的骨骼結構,反關節,多關節,配合上功率堪比爆炸一般的肌肉收縮,舒張,幾乎是以毫秒為單位,黑龍甩頭,龍首張大猙獰的口,咬向路明非。

少年側眸,只一眼便將場中種種收於心中,思考麼?計較麼?不用,都不用,武者的本能就是最好的思考和計較,要問他哪裡來的自信,呵,他叫閻羅。

眼疾手快,他伸手一撈,便是攥緊了黑龍的鬃毛。

下一秒,少年竟好似無了重量,無了存在,輕飄飄繞著那鬃毛轉上一圈,恰恰閃過那龍口,倒三角還長有鋸齒的利牙擦著面具而過。

少年輕笑。

他翻身上了龍首。

再舉目,且四望。

有五爪的龍擺尾,嗚嗚風聲真好似神在哭鬼在嚎。

有怒目的龍探爪,殺意騰騰直叫人魂也落魄也亡。

少年再踏。

黑龍便是哀鳴也似的嚎啕。

就是這小小一個動作,就令得此龍全身的鱗枚枚炸起,無形的勁力瞬息而過,將他之後所有的反應所有的動作都給奪去。

“給我!”

不知何時路明非已經踏出一步,便是踏空,從龍首而下,他使了個千斤墜的法子,又似那泰山不動,五嶽在我,只適覺風聲在耳旁呼嘯嘶鳴,越鳴越是尖銳,他這個人便宛如一方山石,直挺挺落將下去,幾乎眨眼也是不用,他又到了海面之上。

青銅開作蓮花,赤龍凝目看來,那蓮花又是敗了,化成蓬勃的火纏綿上路明非的足底,他心念一動,這火也到底歸了虛無。

兔起鶻落,只一瞬間,又是在青銅權柄上的爭奪,好不兇險,險到毫巔,換做旁的在此,替這路明非的位置,也必要在這瞬息萬變的戰鬥中稀裡糊塗的死了去。

的確,英雄假面,屠龍天命,第二權柄,等等等等,加在他一人之身,方有如今與這青銅臣屬決戰的局面。

但不是每個人,都能擔得起那屠龍的天命。

就算去掉這所有的加成。

他還是他。

閻羅。

陰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