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就是個天生的習武之人。

他就該為武而生。

九州中流傳有一種特殊的體質,名為赤子之心,是說無論年歲多大,經歷多廣,始終心思剔透,便宛如總角稚童。

這種人心性好到出奇,在武道一途上也是進展飛速,佛家有知見障這樣一種說法,赤子之心的武者便從無這般隱憂,他們只需前行便是。

而歸根結底,也無非就是,純粹二字。

一個對武道純粹到極致的人,就算他沒有赤子之心的天賦,效果也不會比之差到哪去。

路明非就是這樣一個純粹的人。

二十年習武,兩度成就外罡,或許最開始有著師傅臨終時那一句“好好習武”的影響,也有思念於為他塗藥的小師妹,教他釀酒的小師妹,不顧一切也要為師傅報仇的小師妹,但一切的一切,到了後來,也漸漸沉澱在了這個少年的心底,他也逐漸品嚐到專注於某事的樂趣,全身心沉浸於武道,站樁演武,不捨晝夜,不分寒暑,就像曾經的那個衰小孩把一個又一個的黃昏消磨在樓頂老舊的空調外機上,孤獨地對著紅綠燈玩假裝自己有超能力的幼稚遊戲,他總需要點什麼來排遣那龐大到無處安放的孤獨,正如每個人都需要找到一個屬於自己的出口。

所以,他要習武。

洛女已顯疲態,原始秘傳再是高明,路明非又不是沒與相同層次的對手交過手,要不然他手中的靈寶傳承哪裡來的?

路明非踏天樞位,演七星殺式,如天河垂九天,正所謂天發殺機,斗轉星移,地發殺機,龍蛇起陸,人發殺機,地覆天翻,洛女可千萬別給忘了,自己面前這一位自稱乃是……

九州,閻羅!

閻王要你三更死。

誰敢留你到五更!

眼看洛女寶瓶印所化逐漸不支,這女子仍微垂雙眸,面色清冷,,下一刻,卻是忽的撤去八臂法相,顯出一雙捏著那莊嚴寶瓶印的根本手來,不閃不避,與路明非的殺式撞在一起。

武技乃是對敵手段,根本仍是在於武者所修勁力。

省去繁複的七星殺式或者八臂法相,混沌勁與如意勁又是你來我往,便好似那兩軍對壘,俄爾喊殺聲起,衝到一處,犬牙交錯,沸反盈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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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明非退一步,洛女卻是飛身而起,直在牆上印下個清晰可見的秀氣足跡,方才止住身形。

孰高孰低,可見分曉。應許之人……

正在抓緊時間調息的洛女沒來由的想起三長老曾與她說的話語。

應許之人……命定之時……

或者說,唯一也是最後的希望。

難怪,會是他了。

路明非卻沒有趁著洛女調息的空當殺將過來。

倒不是他自持武德,兩人切磋,除非那些為武者所不恥的腌臢手段,否則所有一切,只要你會,只要你能,皆是大可用來。

若是往常,路明非哪裡會放過這般時機,自是趁你病要你命,猛追猛打,好是徹底鎖定這一戰的勝局。

只這一次嘛,卻有不同。

正是酣戰,戰況正急,路明非面色卻是沉思,這個世界上居然還有什麼事情能令得戰鬥狀態中的少年感興趣,也真真是個蹊蹺難明。

好在路明非沒有他家弟弟的壞習慣,說話說一半,讓人去猜,少年人當是坦蕩蕩,說打死你就打死你,留半口氣就算他學藝不精。

“翻天印,不周神韻。”

他沉吟著開口。

“那便是地元素。”

“寶瓶印,取慈航道人的神韻,玉淨瓶可納怡海之水,也即,水元素。”

他再沉吟,凝神感應,先前他與洛女勁力互殺,又是一粒針尖大小的如意勁紮根體內,這次換做右肩,與最初那一點落雨左肩的如意勁隱有聯絡,呼應不停。

且,有了對比,以路明非的武道造詣,哪裡還看不出這兩粒如意勁的異常。